之前,我通过研究发现,三湖慈鲷这种鱼经过人工训练后,可以对迷宫路线形成长期记忆,越来越快地找到迷宫出口。然而在研究过程中,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引起了我的注意:三湖慈鲷不同个体似乎存在着不同的“性格”,有的凶猛、有的懦弱、有的大胆、有的谨慎,这个现象颠覆了之前我对鱼类的认知。在一般人的印象中,同一品种的鱼似乎都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可是通过仔细观察,我认为鱼类可能像我们人类一样,每个个体都有独特的“个性”!为了科学地验证这个观点是否成立,探究同一品种的鱼不同个体间是否存在“性格差异”,我决定设计实验来一探究竟。
我取14条三湖慈鲷,根据其外形、体色等特征加以区分,并标为1—14号,然后设计了4个不同的场景,观察不同的三湖慈鲷个体,在这些场景下都分别有哪些不同的表现,尝试对它们的行为习惯进行分类总结。这4个场景分别是:
空缸及有遮蔽物时
将全部三湖慈鲷放入水箱静养,其间,在不对其进行任何干扰的情况下,观察并记录每一条鱼的行为表现。之后往水箱中放入躲避罐,再次观察记录。
面对陌生孔洞时
将全部三湖慈鲷放入中间带有隔板的水箱的一侧,隔板上有一孔洞可供三湖慈鲷穿至另一侧,观察并记录每一条鱼的行为表现。
受到震动惊吓时
用筋膜锤在水箱固定位置突然敲击,使水箱震动,震动持续一分钟后停止,立刻投喂饲料,观察并记录每一条鱼的行为表现。
两两独处时
从不同性格的三湖慈鲷中各选一条代表性较强的,两两独处,观察各种组合的三湖慈鲷都有何表现。
塑料水箱、壁挂式过滤器、小圆玻璃鱼缸、加热棒、躲避罐、有洞隔板、颗粒饲料、筋膜锤、14条体长7~10厘米的三湖慈鲷。万事俱备,正式实验!
实验1:三湖慈鲷在空缸及有遮蔽物时的行为可归为4类:暴躁型、冷静型、温顺型和懦弱型(见表1)。
实验2:三湖慈鲷在面对出现的陌生孔洞时,行为可分为4类:积极型、稳健型、保守型、胆小型(见表2)。
实验3:三湖慈鲷在受到筋膜锤突然造成的震动惊吓时,行为分为4类:敏捷型、迟疑型、跟随型、呆滞型(见表3)。
实验4:三湖慈鲷在两两独处时有如下规律:冷静型、温顺型、懦弱型的三湖慈鲷在两两饲养时,可以和平共处,不会发生打斗行为。而暴躁型无论与哪种鱼相处,都会发生打斗行为,而且暴躁型会将对方制服。
通过观察,将“制服”的标准定义为:在搏斗中,当胜方几次试探性攻击,对方都不再反抗,不再躲避,不再逃跑,对方畏缩不前,表现顺从,就表示对方已经被制服,胜方就会游走离开不再撕咬。经多次测量求平均值,暴躁型三湖慈鲷制服冷静型需近8分钟,而制服懦弱型则耗时不到30秒(见表4)。
三湖慈鲷个体间存在非常明显的性格差异。
在上述设计的4个场景中,三湖慈鲷的4种个性行为差异非常明显,这一点跟我们人类非常相似。通过查阅资料我得知,古希腊学者希波克拉底将人的性格分为4类:多血质、胆汁质、抑郁质、黏液质。FPA性格色彩学也将人的性格分为4种:红色——自由快乐、蓝色——完美严谨、黄色——果断坚定、绿色——和谐宽容。
可以看出,鱼也具有类似于人类的性格分类。神奇的是,无论是人的性格,还是鱼的性格,似乎都跟数字“4”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呢?这里又蕴含着什么更深层次的科学原理呢?这就需要更进一步地研究了。
面对不同的场景,不同性格类型的三湖慈鲷有着各自较为固定且一致的行为特点。
将实验1中的暴躁型、冷静型、温顺型和懦弱型,实验2中的积极型、稳健型、保守型、胆小型和实验3中的敏捷型、迟疑型、跟随型、呆滞型分别用“红色、蓝色、绿色、黄色”标出(见表5)。可以发现,无论面对什么场景,10、11号鱼都表现出类似“积极、敏捷、强势”的性格特点,6、7、8号鱼都表现出“温顺、保守、跟随”的性格特点,3、4、5号鱼都表现出“胆小、懦弱、逃避”的性格特点。这种性格倾向无论在什么场景下都表现得较为一致,这一点也跟我们人类非常相似。
既然三湖慈鲷有着不同的性格,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在水族市场购买三湖慈鲷时有意选择那些性格温顺的个体呢?这样就可以有效避免争斗,让家庭饲养更容易一些。而且观赏鱼的饲养场和供应商是否可以将三湖慈鲷分性格来培育或者售卖?这样消费者在可以选择花色、性别、大小的基础上,增加了“性格”的选项,更有利于选择和饲养。
既然三湖慈鲷具有迥异且稳定的性格,那我们是否可以利用它们这些特点,让鱼从事不同的工作?比如我们可以利用暴躁型的三湖慈鲷喜爱探索、好奇心强的特点,搭载机器,用来实现水下探测或者搜寻沉船救生等任务。将温顺型三湖慈鲷在水族馆高密度饲养,更好地增强观赏效果的同时还可以避免相互争斗造成损耗。
我们人类经历年龄的增长、生活中的重大变故后,性格可能会发生改变,那么三湖慈鲷是否也会这样呢?其他的鱼,比如金鱼、锦鲤、鲨鱼,是否也有鲜明的个性差异呢?分类是不是也如此呢?自然界的奥秘无穷无尽,这都需要我们进一步探索。
这项研究的选题源于一个意外的发现:鹿一任同学去年在研究三湖慈鲷对迷宫的空间记忆能力时,发现不同的三湖慈鲷的行为习惯存在着明显的差异,有的霸道凶猛,有的机智敏捷,有的胆小懦弱……
去年研究结束后,她一直对这个意外发现念念不忘,于是今年便有了这项关于“鱼的个性”的研究。科学史上,从意外发现最终获得重大科学发现的例子数不胜数,比如青霉素、不锈钢、微波炉等,都是细心的科学家抓住了意外现象,经过大量实验研究,最终获得成功。我们身边并不缺乏好的研究选题,缺的是细致入微的用心观察和刨根问底的钻研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