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心理语言学视域下的言语内省

说话者对言语的内省，对言语生成进行有意识的监督，在言语活动过程中占据着巨大的位置。首先概括内省的理论基础，梳理俄罗斯心理语言学中的言语内省研究，最后揭示言语内省能力对俄语学习作用，旨在将内省理论与俄语学习有机结合起来，运用内省性学习的技能来提升学习的效能。

内省指的是意识到一个人在做什么的能力，如推理能力，为自己活动辩护的能力。言语内省能力指学习者在俄语学习时能够内省自己的言语行为、语言习惯和表达方式，并通过内省来改进和提高自己的语言能力。国内对俄罗斯心理语言学框架内言语内省的研究还不够充分，有必要将俄罗斯心理语言学的理论与俄语学习实践相结合，促进内省意识的提高，实现学习上的正迁移。

内省的理论基础

内省的概念界定。内省（рефлексия）的概念是多层面的，奥热戈夫词典（словарь Ожегова）将内省定义为“对自己内部状态的思考，自我分析（размышление о своем внутреннем состоянии， самоанализ）”。

哲学中内省的概念。在哲学中，内省被认为是个人对自身的思考，自我观察，对自己行为、思想、情感的分析，将注意力转向自我以及对自己内部状态的思考。捷亚尔·德·夏尔丹的文章中整合了不同科学对人的本性的研究，他认为内省在回答人对动物的“优越性”（превосходство）问题上起着核心作用，内省意识为“内部自我个性化”（индивидуализация самого себя внутри себя）提供条件。内省的本质被定义为：“人回归到自身的行为”“在全部感觉中切分出个性或主体性”。意识到自己和自己内心世界的能力、理解外部世界的事件，以及评估自己与外部世界事件的关系，这些为在不断变化环境中的发展提供了基础。

心理学中内省的概念。心理学从不同的角度看待内省，作为人格自我调节的一个必要组成部分，内省意味着分析、识别和将自己的做事方式与实际情况联系起来的能力。内省使人能够认知和研究自己的内心世界。埃利科宁指出了从心理学角度研究内省的方法之一，他提到了维果茨基的作品，维果茨基没有使用“内省”一词，而是提出了从直接行为形式（反应形式）过渡到间接的组织行为形式的问题。第一种类型的行为代表简单的反应形式，第二种则表示组织和监督行为的新形式，即其管理。

关于内省的心理学研究的哲学和一般科学前提，以及内省问题在心理学史上的形成，在斯捷潘诺夫和谢苗诺夫的作品中都有详细描述。值得注意的是，斯捷潘诺夫和谢苗诺夫在心理学范式（区别于哲学和一般科学方法）的框架内具体讨论了内省问题，该范式与“研究意识机制、认知过程和人在其社会条件下的自我意识”有关。在这种解释中，内省对于分析活动，特别是创造性活动和言语活动具有特殊的意义。

教育学中内省的概念。从教育学的角度来看，内省是思维的组成部分，或者说是一种智力活动，旨在在认知活动和人际交往系统中实现自我意识。换句话说，它是学习动机的一种组织形式，是学生对自己活动的前提条件、规律和机制的理解。

内省是指对自己活动过程的理解和认识，以及因此而产生的进行任何行动的动机。

俄罗斯心理语言学中的言语内省

俄罗斯内省心理语言学（Рефлексивная психо

лингвистика）是俄罗斯心理语言学的分支学科，它关注语言与思维之间的关系，探讨了语言如何反映和塑造人类的心理过程。该学派的代表人物是俄罗斯心理学家维果茨基和他的学生们。“言语内省”（речевая рефлексия）的概念被解释为：对自己的言语行为和社会的言语生活的意识和理解，它决定了人与语言的特殊关系，这种关系以有意义的语言使用、语言观察、自我评价与他人评价等的相互关系为前提。俄罗斯内省心理语言学认为，语言是人类思维表达的工具，通过语言的使用和理解，人们可以表达自己的思想、感受和意图，同时也可以理解他人的思想和情感。言语内省能力在这个视角下被看作一种高级的思维活动，它要求人们能够意识到自己的言语行为，对其进行分析和评估，并在需要时进行修正。

最先明确提出自发性和内省性言语过程相互关系的是杰出的语言学家鲍杜恩·德·库尔德内（Бодуэн де Куртенэ），他认为言语内省过程是个人对语言现象，即“有意识的语言”的理解。他强烈反对将心理与意识混为一谈，不仅将语言思维（языковое мышление）和语言学思维（языковедное мышление）对立起来，还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即逐步“语言功能自动化”（автоматизация языковых функций）。库尔德内认为教师在教授母语时使用的教学法是“通过观察和提问，使那些以无意识的语言表征形式存在于儿童的精神世界中的语言被意识到”“让儿童意识到他自己的语言”，他称之为已经“存在于学生的头脑中”的“有意识的语言”。库尔德内即使没有明确指出，但已经确定了心理语言学的主要问题之一，即言语内省活动的问题。

俄罗斯心理生理学家谢切诺夫的作品《思想元素》（《Элементы мысли》）中讨论了内省意识的起源。他比较了2到3岁儿童的语句，如“狗在跑”（собака бежит）、“花在散发香味”（цветок пахнет）与“我看到正在跑的狗”（я вижу бегущую собаку）、“我闻到花的香味”（я ощущаю запах цветка），只需加上两个主语：“我看到”（я вижу）和“我闻到”（я ощущаю），这两种陈述方式的意义就有明显不同：在第一种情况下，事件被描述为发生在我们面前，而在另一种情况下这些事件被描述为被感知的行为。通过这种方式，可以追踪到两种形式“我”的发展，即被动的“我”和主动的“我”。从主动的形式，即谢切诺夫所说的“儿童的自我感觉”（детское самочувствие），到后来成年后的自我意识（самосознание），都使人能够批判性地看待自己的意识行为，即把所有内部世界与所有外部世界区分开来，分析并与外部世界进行比较，即研究自己意识的行为。

列昂节夫指出，从本质上讲，言语内省的发展是最初自发言语活动的产生、扩展、质变以及定位环节内部结构的重组。

维果茨基把言语过程的自觉性问题与母语习得的心理内容联系在一起。他指出，儿童在言语方面拥有已知的技能，但他自身并不知道自己拥有这些技能。这表现在当处于某种情景时，儿童可以自发、自动地使用这些技能，但如果处于特定的情景之外，便是随意、有意识、有意的，儿童在使用自己的技能时是受限的。维果茨基提出了三种基本特性：随意性（произвольность）、意向性（намеренность）、自觉性（сознательность）。这三种概念接近但不完全相同。随意性是主体基于情景的定位进行选择的能力，即实施或不实施某个行为。例如，在主体受到侮辱时，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反应，让自己冷静下来或保持沉默，而不是用同样的侮辱来回应。意向性是主体在决定采取某种特定行为而非其他行为的定位积极性。例如，在主体受到侮辱时，不仅能够冷静下来还能用笑话来回应，以缓解尴尬。自觉性是指随着行为的执行，主体不必考虑最后的结果与设定的目标是否吻合就能够作出决策的能力。例如，主体在回应侮辱时使用了哪些单词、运用了哪些句法结构、选择了哪种语调等。儿童言语的发展在于随意性、意向性、自觉性的动态发展。

言语内省在俄语学习中的作用

内省不仅是人类意识的特征，是由个人指导的批判性活动，还是人与人之间任何合作的基础，能够确保言语交流的成功，它在人与人的言语互动中的决定性作用是毋庸置疑的，发展个人内省和自愿调节言语活动能力的必要性是显而易见的。

言语内省有助于更好地掌握俄语，提高俄语的应用能力。在相对完整的语言个性形成之前，内省能力的雏形早已出现在儿童身上。我们认为有必要在俄语教学的初始阶段就开展形成言语内省的专门工作，以便及时发展学习者潜在的内省能力。低年级学生语言发展的任务不仅是形成拼写的“敏锐性”（орфографическая зоркость），还包括“语言的警觉性”（языковая бдительность），这需要将语言规范作为一种模式映射在语言意识中，并且比较“语言事实与语言规范是否对应”。在低年级学生中发展这种内省性言语技能，以后当他们生成自己的文本时，将成为一种“对错误的免疫力”（иммунитет против ошибок）。

学习者通过观察和思考俄语中不同音素和语音规则的运用，可以逐渐掌握俄语的发音准确性。言语内省还可以帮助学习者理解俄语中的语法规则，并能够运用这些规则正确地组织语言。对于词汇的学习，言语内省可以使学习者关注词汇的意义、用法和搭配等方面，从而更好地掌握俄语词汇，同时也有利于俄语语感的培养。

言语内省有助于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制定正确的学习策略。言语内省还有助于学习者养成良好的学习策略和学习习惯。通过对俄语学习过程中的语言现象和问题进行分析和内省，学习者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和技巧，并能够针对自己的学习困难进行调整和改进。言语内省也可以帮助学习者提高学习的自主性和主动性，更好地管理和规划自己的学习过程。

言语内省对俄语学习的作用还体现在学习者对自己语言能力的认知和评估上。通过对自己语言表达和理解能力的内省和分析，学习者可以更客观地认识自己的语言水平和学习进度，并能够制定合理的学习目标和计划。同时，言语内省还可以帮助学习者更好地评估自己的语言表达和理解能力，从而针对性地提高自己的学习效果。

言语内省有助于俄语语言个性的形成。言语内省发挥着控制、评价和调节的功能，有助于语言个性的交际——言语技能的形成。内省能力是语言个性发展的一个重要指标，因为只有对语言和语音现象有一个系统的评价，才能谈得上语言个性的形成，言语内省决定了词语、句法结构、体裁和风格的选择。通过对自己在俄语交流中的语言使用进行反思和审视，可以更好地了解自己在俄语表达中的特点和习惯。

言语内省还可以帮助提高自己在俄语交流中的表达能力和适应能力。通过反思和分析自己的语言使用，可以发现自己在俄语表达中可能存在的问题或不足之处，并有针对性地进行改进和提高，这有助于提升自己在俄语交流中的自信心和流利程度，形成独特的俄语语言个性。

俄罗斯内省心理语言学为母语习得和外语学习带来了很多启示。在语言学习中，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培养对语言的内省态度，这为进一步学习俄语提供了心理基础知识，使学习者在可操作的心理语言学单位和意识层次之间建立起一种新的联系。

（作者单位：哈尔滨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