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职业教育与劳动力市场的互动反馈对于明确产教融合的要素和路径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这一反馈机制反映出职业能力标准与证书制度建设是推动产教融合深度发展的关键所在,它们不仅精准对接了产业需求与教育供给,还通过教育成果的有效转化,积极推动了产业的持续发展。为进一步深化产教融合,我国需要在职业能力标准建设上确立学习成果导向的核心原则,拓展对职业能力的全面理解和构建一套完整的职业能力开发路径;在职业能力证书制度的建设上打造映射综合职业能力的职教文凭,构建与学历证书并重的职业能力证书,并以职业能力者作为推动产业发展的新引擎。通过构建更加科学、系统的职业能力标准体系,以及更加权威、有效的证书制度,可以更有力地促进职业教育与产业之间的深度融合,助力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
关键词:产教融合;职业能力标准;职业能力证书;职业教育反馈机制
中图分类号:G719.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6378(2024)05-0142-10
DOI:10.3969/j.issn.1005-6378.2024.05.013
当前,培养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在个人职业成长、社会公平与多样发展及产业转型升级等方面均不可或缺。为了实现这一目标,职业教育的产教融合成为关键所在。因此,产教融合问题被提升至职业教育领域的核心地位,当前市域产教联合体和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的建设是我国产教融合的新发展方向。但由于学校主体职业教育与产业实践之间存在一定距离,缺乏直接的关联,产教融合始终是我国职业教育发展面临的一大挑战。面对这一挑战,理论研究者、政策制定者及实践者需共同努力,为深化职业教育与产业之间的融合贡献智慧。为了达成这一目标,需要深入探讨以下几个问题:职业教育与劳动力市场之间的互动是如何运作的?有哪些关键要素在职业教育与劳动力市场之间的紧密互动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如何有效建设和优化这些影响因素,以开辟产教融合的新路径,并不断提升其效果?这些问题的解答,对我国职业教育产教之间的深度融合极为关键。本文尝试借助职业教育反馈机制模型的分析,探寻在产教融合闭环系统中占据核心地位的关键要素,特别是聚焦于职业能力标准与职业能力证书这两大支柱性要素的思考及建设,以期为优化我国产教融合提供些许启发。
一、职业能力标准与证书是职业教育反馈机制的关键要素
产教融合的关键在于实现产业与教育之间的良性互动。对于职业教育而言,这意味着促进职业教育和培训(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以下简称VET)与劳动力市场的深度结合。面对当前和未来社会经济环境的挑战,构建一个更加灵活、高效且紧密贴合劳动力市场的VET系统显得尤为重要。VET与劳动力市场的紧密联系在应对经济危机、提升市场效率、增强青年就业能力以及推动可持续发展方面均起着枢纽作用,而劳动力市场的技能错配是青年失业率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因此需要充分发挥职业教育的作用,探索学徒制、学习工厂等产教融合制度,帮助学生更顺利地融入劳动力市场[1]。为持续实现这些目标,构建一个持续、系统的职业教育供给更新机制尤为关键,以保障教育供给与劳动力市场需求之间的精准匹配。
因而,为确保VET毕业生具备适应市场需求的技能和知识,加强VET与劳动力市场之间的反馈机制建设至关重要。这种机制的核心在于,根据劳动力市场对特定技能和能力的实时需求,对VET的教学内容和方式进行动态调整和优化,并通过人才所获得的知识、技能和能力,进一步反作用于劳动力市场的新的需求和发展。以欧盟为代表的国际社会提出“职业教育制度化反馈机制”的概念。这一机制通过建立具体的制度框架和程序,根据劳动力市场对特定技能和能力的需求,对职业教育教学过程进行规划和实施,实现职业教育与劳动力市场需求的有效匹配,并通过职业教育和培训系统的不断更新和调整,满足不断变化及新兴劳动力市场的需求(图1)[2-3]。产教之间的联结对于发挥职业教育的效能至关重要,特别是职业能力标准与证书建设在其中起到了统筹协调的作用。如图1所示,职业能力标准与证书在整个反馈机制中扮演着“制定知识、技能和能力要求”以及“评估和认证知识、技能和能力”的关键角色,它们如同桥梁一般连接着“产”与“教”。
图1所示的反馈机制概念并不区分VET或劳动力市场中的任何特定行为主体。然而,VET和劳动力市场之间的反馈互动总是通过特定的行为主体进行调节,政府/行政管理部门、教育和培训机构、劳动力市场以及社会合作伙伴,共同构成了反馈机制中的行为主体网络。基于反馈机制的概念、行为主体及交换形式,欧洲职业培训发展中心(CEDEFOP)提出了四种基本模型,用以描绘VET与劳动力市场之间不同的反馈组织方式。这四种类型分别是:(1)“自由型”反馈机制:其特点在于较低的协调程度,VET提供者和劳动力市场之间主要通过市场信号和调控实现直接的反馈,国家在教育市场的作用有限,社会合作伙伴的参与度也较低。VET与劳动力市场更为直接的沟通一般在雇主和VET提供者层面上,如英国;(2)“国家型”反馈机制:此类型中,国家对教育的监管力度很强,而教育与劳动力市场之间的正式沟通环节相对薄弱,社会伙伴只发挥非正式的作用,如瑞典以学校为基础的职业教育;(3)“参与型”反馈机制:在“国家型”反馈机制的基础上,允许社会合作伙伴在过程中参与,且影响通常是正式的,但主要扮演咨询角色,如法国;(4)“协调型”反馈机制:此类型中,社会合作伙伴是推动VET更新的关键力量,并在其实施过程中发挥积极作用,如德国[4]。当前,我国职业教育与劳动力市场的互动反馈现状更贴近以上四种反馈机制中的“参与型”反馈机制。我国职业教育与劳动力市场的互动反馈机制与其他模式显著不同。相较于“自由型”,我国缺乏VET与劳动力市场间制度化的直接互动;而与“国家型”相比,我国的模式呈现出一定的改进和发展;在与“协调型”对比时,我国社会伙伴的力量和成熟度以及VET与劳动力市场的制度化互动还未达到这种紧密程度。我国新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2022年)明确规定,职业教育应遵循“政府统筹、分级管理、地方为主、行业指导、校企合作、社会参与”的原则。在这一框架下,政府在职业教育和培训中起到了统筹管理的作用,而行业组织、企业和其他社会力量则通过提供咨询和参与管理的方式,共同推动职业教育和培训的发展。因而,我国的产教融合更偏向于这种“参与型”反馈机制。
通过分析我国职业教育与劳动力市场的互动反馈机制可以发现,一是职业能力标准与证书在VET与劳动市场互动反馈中作为关键要素,对任何形式的产教融合都起着核心的纽带作用。二是政府/管理部门与社会伙伴作为职业能力标准与证书制度的建设主体,肩负着重要职责,需要加强这一纽带的建设。加强各利益攸关方之间的互动、合作和沟通,是确保职业教育和培训保持高质量和产业相关性的必要条件。在制定职业教育和培训政策时,必须充分考虑到利益相关方之间的紧密合作与有效沟通,这一点在制定VET职业能力标准与证书时同样至关重要,最终才可能使得VET与劳动力市场之间的互动实现有序而高效:根据劳动力市场对特定技能和能力的需求,精准规划并实施职业教育教学过程;同时,通过职业教育系统的不断更新和调整,促进劳动力市场的不断优化和升级。
二、职业能力标准建设:衔接产业需求与教育供给
在探讨职业能力标准的建设中,必须认识到其作为产业需求与教育供给之间不可或缺的桥梁角色。而在这一建设过程中,应紧密依据VET与劳动力市场之间的动态反馈机制(图1),确保所制定的职业能力标准能够精准地反映劳动力市场对能力的实际需求,这是规划和指导职业教育自身发展的关键所在。
(一)建设意义
第一,职业能力标准建设是破解人才供需矛盾的关键所在。长期以来,我国人才供需“两张皮”的矛盾较为突出,职业教育或高等教育办学,首先满足的并非社会发展、企业用人对人才的质量和结构需求,而是升学需求、学历需求,这是导致供需“两张皮”的根源[5]。而深化产教融合是解决人才供需“两张皮”矛盾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也是难点所在。相比于高等教育领域,职业教育和培训领域的产教融合程度应更深入,方式也应更加直接。作为人才培养实施主体的教育与培训体系、作为人才培养结果鉴定的标准体系以及作为人才接收主体的就业与升学体系构成三大社会体系,三者之间相对独立的同时又紧密相连。从供需关系角度来看,教育与培训体系的人才培养为供给,就业与升学体系的人才接收则为需求,而作为供需匹配桥梁的职业能力标准是连接人才培养、评估和使用三大环节,并使三者之间产生良性循环的重要关联点。
第二,职业能力标准建设是实现职业教育产教融合的核心支撑。在产业转型升级的背景下,建立越来越完善的职业能力标准对提高从业人员的职业能力和整体素质、规范行业企业用人标准、引导职业教育和培训、推动职业资格证书制度建设,都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6]。目前我国职业能力标准作为连接教育供给和劳动力市场需求的桥梁,其沟通、衔接作用的发挥却极为有限。究其原因,一则当前的职业能力标准没有实时有效地反映出劳动力市场对人才素质及能力的需求,二则该标准也没有在教育与培训的教育教学实施中发挥应有的指导作用,这就从两个环节上切断了人力资源供需之间的联系,最终可能导致整个社会范围内人力资源所供与所需之间的结构性失调。当前解决产教融合问题的关键也有赖于供给与需求双方之间统一标准体系的确立。与此同时,育人标准体系及用人标准体系内部一些现存问题,包括标准制定主体责任权限不清、制定过程失范、认证结果信效度低等,都需要在国家制度层面上建设用以限定各级各类标准质量底线的综合性基准体系,以保证标准内容制定和实施程序上的统一规范。虽然《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2019年)提到,我国院校内实施的职业技能等级证书要“反映职业活动和个人职业生涯发展所需要的综合能力”,但依靠职业技能等级标准或证书承担综合能力培养还存在较大的落差,而综合性的职业能力标准或证书则有可能实现这一目标。
第三,职业能力标准成为连接职业教育专业教学标准和国家职业标准的重要纽带。目前的职业教育专业教学标准与职业标准衔接不紧密,不能很好地将职业需求传达到教育中[7]。虽然我国专业教学标准在开发内容上参考了职业标准的要求与内容,但由于专业对应的职业面更宽,所培养的综合职业能力也更广泛,两类标准之间的对接机制还比较模糊,没有形成系统完整的衔接模式。而依据具有衔接功能的综合化职业能力标准对专业教学标准进行修改和完善,可以为各级各类职业教育与专业教育提供明确的人才培养参照。为此,需要发展跨界的职业能力标准及其体系,为职业领域的要求与内容能够顺利转化为职业教育领域的规格与课程提供坚实基础,为产教融合助力。这种职业能力应当全面覆盖劳动力市场职业群的能力标准以及个人发展要求。这不仅是职业教育体系内最终追求的核心成果,而且是引领不同学习场所协同推进职业教育专业教学、确保教育方向一致性的总体原则。尤其是当前中国特色学徒制的开发、实施与评价,更需要能够统领职业学校教育与企业培训统一的职业能力标准体系。
(二)建设策略
1.以学习成果为导向的核心原则
构建真正体现产教融合思想的职业能力标准,必须以学习成果为导向。这种导向不仅要求关注学习过程中的知识获取和技能培养,更强调学习成果与职业实践的无缝对接,确保职业教育的每一环节都紧密贴合产业发展需求,培养出真正符合市场期待的高素质人才。尽管各国制定职业(能力)标准的方法上各具特色,但已有约三分之二的国家已经或正在制定这些标准。这些标准旨在确保资格与劳动力市场的紧密联系,其核心在于它们弥合工作与教育之间鸿沟的能力,以学习成果为导向成为共同原则。学习成果方法和理念,不仅贯穿于各个国家制定资历框架等级描述和资格标准的过程之中,更在职业标准、课程标准及评估标准的开发中发挥了关键作用。职教领域的学习成果分析,实质上是对职业工作过程、工作任务及所需职业资格/能力的深入分析,在此基础上形成作为职业工作与活动基础的职业科学内容,为学习者提供掌握职业活动与生涯发展所需综合能力的坚实保障。学习成果导向的教育并非忽视过程质量,而是对其进行了有益的补充和强化。尤其是在产教融合的大背景下,“产”与“教”之间基于学习成果的能力标准建设也成为不可或缺的一环。
学习成果,作为人才培养、评估和使用三大环节的纽带,是实现三者良性循环的关键。因其较高的透明度为决策者提供了重要的参考点,使他们能够更准确地判断社会需求与教育和培训所提供的课程和资格之间的契合度[8]。这不仅是当前解决人才供需矛盾的关键,更是深化产教融合的核心动力。基于学习成果的能力描述,其核心价值在于提高劳动市场利益相关者对于资格与能力的理解。这就要求这些描述必须紧密关联职业和工作情境,采用教育和培训以及劳动市场都能理解的语言。因而,必须进一步完善“能力”术语,发展更为精准的描述符,以更全面地反映资格所涵盖的职业活动范围及其复杂性。
例如,欧盟KSC类型学框架从概念性(conceptual)、操作性(operational)、职业的(occupational)、个人的(personal)4个方面将能力划分为4种类型:认知能力(知识)、功能能力(技能)、社会能力(态度和行为)、元能力(促进学习)[9]。一般来说,知识通过认知能力获取;技能通过功能能力获取,而态度和行为通过社会能力获取。元能力不同于前3种能力维度,它主要是促进其他实体能力的获得。因而,可以将个体的学习成果划分为通过认知能力获取的知识、通过功能能力获取的技能、通过元能力获取的学习能力和通过社会能力获取的态度和行为4个方面。通过学习成果导向的能力描述,加强与劳动力市场的紧密联系,并在各个职业(专业)领域内,通过描述完整的能力概貌,更准确地捕捉资格所涵盖的职业活动内容。这些能力/资格的学习成果描述相互关联,其详细程度和针对性逐层递进,共同构成了职业教育最终所需达成学习成果的坚实基础。
2.以职业能力的全面理解为建设基石
职业教育与职业工作的紧密联系使得世界各国认识到,职业教育必须摒弃传统的按专业或学科设计的模式,而应以能力和工作过程为导向进行构建。职业教育需更加聚焦生活和工作世界中的实际问题,考虑综合职业能力要求,“从更为复杂的关系中来理解职业能力,拓展职业能力内涵关注的广度,不仅仅局限于单一的知识或者操作技能上,从更多元的维度来构建职业能力观”[10],并通过企业实践与学校教育的紧密结合,确保综合职业能力在职业教育设计、实施与评价中的核心地位。
当前,我国专业教学标准的开发虽已参考职业标准的技能要求,但由于专业所需培养的综合职业能力更为全面,两类标准尚未形成系统、完整的对接模式,因此,需要进一步探索将职业界要求转化为职业教育规格与课程的系统、规范路径。职业能力作为将工作任务转化为专业教学标准和课程内容的“桥梁”,其成功开发对于职业教育培养规格与内容的确定至关重要。我国专业设置、专业教学标准和课程开发均基于工作任务与职业能力分析,其规范化的分析程序对于获取有效的职业知识至关重要。而获得真正实用的职业知识,就必须进行具体化的职业能力描述[11]。我国在国际和省市层面开发的专业教学标准已经体现出对职业能力标准开发的重视。但这些标准当前仅作为专业教学标准制定的一部分,而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拓展。尤其重要的是,它不仅应涵盖专业功能性的职业能力,还应涵盖功能外的能力,如职业综合素质、核心素养等,为产教融合、校企培养内容的确定、人才评价提供综合性的参考基础。
因而,作为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的核心目标,综合职业能力的内涵需要重新审视。它不仅仅是技能或核心素养的单维度能力,而是一个综合的能力集合,既包含培养完整的人的核心素养,又专注于某一特定职业领域的技术技能,使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具备全面的职业能力。在结构上,综合职业能力横向上涉及“一般能力/通用能力/核心素养+专业/职业能力”,纵向上则遵循从新手到专家的职业能力进阶逻辑,形成由低到高的综合能力发展路径。其中,狭义的职业能力主要指向职业特定能力或职业专业能力,与广义的职业能力或综合职业能力的区别主要在于是否包含横贯能力或核心素养等一般能力。而对于每个教育阶段,都需要实现通用与专业能力的一体化培养,实现从初阶到高阶综合能力的提升。具体而言,综合职业能力不仅在横向上需要覆盖全面的能力维度(职业专业能力、通用能力/核心素养),在纵向上还需考虑到能力的进阶发展(从新手到专家)(图2)。在综合职业能力模型中,专业能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那些对职业和人生发展具有重要意义的跨专业能力。这意味着,在综合职业能力理念的指导下,所培养的人才即便面对职业变化,也能迅速重新获得所需的职业知识和技能,适应并促进劳动世界的良性发展。总体来说,职业教育目的不仅在于满足社会经济生产的劳动力需求,更在于促进人的全面、持续发展。因此,职业教育不仅需要传授专业知识和技能,更要培养学生的综合职业能力和素质,使其在职业生涯和社会生活中具有终身发展的能力。
3.以职业领域能力开发逻辑为建设路径
在构建职业能力标准时,首先要选择划分明确、技术密集的子行业或职业领域作为试点。例如,德国以与职业群紧密关联的“教育职业”为单位进行职业能力标准开发,我国香港地区也选取了如汽车业、机电业、安老服务业等核心行业,并针对下属的职能范畴进行能力单元开发,这都可能成为职业能力标准开发的核心对象。
其次,明确职业资历阶梯。职业资历阶梯不仅证明了从业人员的培养成效和工作能力,还促进了教育及培训结构与行业需求的紧密结合,为年轻人提供了清晰的职业规划参考,促进了行业人才的持续培养与发展[12]。以香港特区资历框架为例,它为行业人才提供了明确的进阶路线图,从业人员可通过获得不同工作岗位资历,在行业内逐步晋升。
再次,统一开发理念与范式。在确立开发理念和范式时,需要结合国情,将国际主流的学习成果理念本土化。对于与“知识”“技能”并列的“能力”这一维度,不同国家有其独特的理解,如澳大利亚注重“知识和技能应用”,德国强调“社会能力和个人能力”的统合。在我国,也需要融入本土的特色,如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德育、创新等内容融入其中,以构建符合未来人才需求的开发理念。这一理念将决定开发范式,强调学习成果理念则需要对人才培养学习成果的内在和外在表现进行深度挖掘。职业教育尤其依赖于对职业知识、职业能力的深度挖掘,因而,职业领域的能力开发内涵、理念与模式至关重要。
然后,制定技术规程与统一描述。为了确保各行业在开发能力标准时有统一的指导和规范,需要制定能力标准的技术规程。例如,无论是人社部还是教育部的职业技能等级标准,都为各行业开发本行业职业标准奠定了规范基础。同样,职业能力标准作为职业技能等级标准的上位标准,涵盖的职业面更广,综合性和发展性更强,抽象度更高,这一规程应集合教育管理部门、教育研究专家、行业企业一线专家、教育或培训机构一线专家等多方力量共同研制,确保重要概念和开发路径的统一,并经过严格的质量审核。
最后,基于对职业能力的全面理解,开发跨职业通用标准、职业特定标准和成效标准。在综合职业能力的框架下,跨行业的职业通用标准关注实现个人持续和终身发展的要求,如学习能力、社会能力等,体现宽基础和发展性;职业特定标准则针对某一行业的特定职业群的专门化要求,体现专门性和专业性;成效标准则直接指向能力的外显形式,作为资格认证的依据。在能力培养中,基于综合职业能力框架的能力标准则能够在培养专业能力的同时也促进未来职业技术人才的持续发展能力(图2)。
总体而言,职业能力标准描述了从业人员胜任各种职业工作任务和实现自我发展所需具备的各种能力,是从事职业活动,接受职业教育和培训,进行职业资格认证和用人单位选拔和录用人员的基本依据。因而,由政府/管理部门、教育和培训机构、劳动力市场以及社会合作伙伴四者共同制定的国家层面统一的职业能力标准对于衔接和落实产教融合、建设能力社会至关重要。
三、职业能力证书建设:以教育成果促进产业发展
职业能力标准是实现产教融合的目标要求,而职业能力证书则是教育成果的具体体现,不仅意味着对个人能力的认证,更是推动产业进一步发展的动力源泉。在探讨职业能力证书的建设过程中,也必须深刻认识到其在教育成果与产业优化升级之间的核心反馈作用。这一过程应紧密依托职业教育与劳动力市场的动态反馈机制(图1),确保职业能力证书能够准确评估个体的能力水平,并促进劳动力市场体系的持续优化。
(一)建设意义
首先,职业能力证书制度建设是推动职教内部标准体系功能实现的重要一环。学习成果导向、综合能力发展、职业标准与教育标准融通等理念的实现都需要证书制度保持“统一步调”。对能力及其标准而言,证书是最后授予的结果,也是这些功能实现的路径。职业教育的“双证书”或1+X证书制度的核心目的正是促进学历教育体系的学历证书与劳动力市场体系的职业资格证书的衔接沟通,保证学习者掌握职业活动与生涯发展所需的综合能力。
其次,职教领域目前分立而行的证书现状需要统一的职业能力证书制度加以整合。目前,我国职业资格证书和教育学历证书分别由两个部门颁发,两者独立且内涵不同,这无疑影响了职业教育的整体发展质量。因此,面对这一失衡现状,职业教育内部亟须构建统一的证书制度,将学历与职业资格证书都纳入其中,规范各自的标准制定及资格认证行为,并为两者之间的沟通和衔接提供桥梁。与此同时,国家层面也应加快开发和建设涵盖所有教育领域资格的资历框架,为职业教育证书制度的发展提供更为科学的顶层设计和基准依据。
再次,完善书证融通制度,将学习成果融入课程内容之中并以学分形式呈现,对于职业教育证书制度具有重要意义。我国部分地区已经开展的“双证融通”实践为此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并奠定了一定的基础。职业能力标准为书证融通奠定了上位的参考标准,通过同一规格/标准的比对,实现学分积累与转换,同时也为产教融合课程内容的确定奠定了基础。
(二)建设策略
1.打造映射综合职业能力的职业教育文凭
在我国从学历型社会向技能型社会转型的过程中,职业资格证书的数量出现萎缩,职业教育的“双证书”制度逐渐淡化,而新兴的1+X证书制度在实施中因其科学性、权威性、流通性、认可度及信效度等方面的不足也遭遇了一系列挑战。这一趋势不仅削弱了职业教育在人力资本价值评价中的独特地位,更动摇了职业教育的发展根基。因此,重构国家职业资格/能力证书制度,为职业教育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石尤为重要。
那么,完整的职业教育资格/能力应如何理解?与普通教育相等值的独立且完整的职业教育资格又应如何界定和构建?如何进一步发展当前的“双证书”或1+X证书制度?针对这些问题,尤须明确,理想的“1”应当象征着一个全面且完整的职业教育资格。这一资格的取得,不仅标志着学生顺利完成了学业,更是他们进一步深造的有力凭证。现有的各类职业技能等级证书与之相比,无论其涵盖范围还是实际功能,都难以相提并论。因此,职业教育的完整资格应当超越目前所实行的1+X证书制度,理想状况下应以一个统一的“1”来全面涵盖综合职业能力。这个“1”所代表的职业教育文凭,应当成为各级职业教育追求的核心目标,为学历教育的开展和职业技能的培养提供统一且全面的基准。
2.构建与学历证书并重的职业能力证书制度
在构建职业能力标准和完整职业资格的基础上,为确保能力和资格的落实,需要特别关注作为结果的证书开发。职业能力证书的开发应遵循反馈机制的基本逻辑,基于劳动力市场的产业需求和职业能力标准,以结果为起点反向指导职业教育课程的开发。首先,应确立各职业领域的职业能力标准,整合为一个完整的“1”,用以代表某一学段某一职业领域的完整能力,这一综合职业能力也可理解为新《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所提及的“职业综合素质和行动能力”。该标准应纵向衔接不同职业教育层次,横向与普通教育等值融通,实现产业需求与教育供给的和谐统一。其次,应基于职业能力标准开发适应当前和未来需求的课程体系,融入通用能力/核心素养,形成工作导向与学科系统化并重的课程结构。最后,开发体现完整职业能力的职业能力证书,这一证书应能代表职业教育的完整成果,成为人才培养、招聘、就业的重要凭证,为构建能力社会贡献力量。
在国家资历框架思想的指引下,各级职业能力证书的设计应与之相匹配,确保职业资格/能力的完整性及与普通教育资格的可比性。我国以往的职业技能等级证书仅能代表某一专业方向上的资格要求,并不能代表某一专业完整的职业教育资格或文凭,难以与普通教育的学历资格等值,而“设立国家职业能力证书制度,可以提升技能人才的自豪感,提升他们在就业时的地位和竞争力”[13]。国外职业教育的做法为我们提供了借鉴,如澳大利亚和德国的职业教育文凭均体现了完整的职业教育成果,是进入相应层次及领域从业的必备条件。我国的职业教育也应朝着这一方向发展,确保学历资格与职业资格在各自系统内的认可,既有利于自身体系内的升学,也有利于在劳动力市场上的就业。具有完整资格和能力意义的职业能力证书是可能的突破点,它应是体现纵向贯通、横向融通、产教融合的证书,而这一证书的开发需要如前所述的管理部门(如教育部门、人社部门等)和社会伙伴(如行业部门、企业、工会等)的通力合作,才能实现职业能力证书的权威性和有效性。
总体而言,我国无论是以往的“双证书”还是当前的1+X证书均构成了各级职业教育的资格之和,但与“单证”的职业资格(指向宽基础、完整的职业群资格)相比,尚未形成两者相融合的职业教育文凭,而该职业教育文凭才能真正与学历资格文凭实现独立基础上的相互对等,各自具有不可替代性。因此,正如一些学者提出的“只有职业教育证书重新由‘双’和‘多’回归到‘一’,才象征着职业教育真正办出了特色,真正成为‘类型教育’”[14]。因此,只有各层次职业教育的统一标准及其体现该标准与结果的文凭或职业能力证书的高质量发展,才能真正实现职业教育的本质特征和核心功能。
3.职业能力者作为驱动产业发展的新引擎
基于完整职业资格的职业能力开发,不仅着眼于对当下职业岗位的精准匹配与高效适应,更前瞻性地赋予了从业者面向未来变革的灵活应变能力。这种灵活性,是职业能力者自我革新、持续进化的基石,使他们能够适应新的技术浪潮与社会变迁,不断自我迭代,以适应并引领新兴趋势。当前,新质生产力的蓬勃兴起,以其强大的技术创新力和产业重塑力,使职业教育体系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与机遇。在这一背景下,职业教育亟须培养出兼具创新能力与前瞻视野的复合型人才。而那些超越传统职业资格范畴,拥有全面且前瞻职业能力的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正是推动产业升级、引领新质生产力跃升的核心代表。
在职业教育与劳动力市场的紧密互动中,构建并有效运用职业能力证书制度,是确保反馈机制高效闭环运行的核心环节。这一闭环不仅促进了教育流程的不断优化与精细化,更通过精准培养与科学评价,持续输出高质量的技术技能人才,为后续的循环改进与创新升级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活力与动力。如此,职业能力者便成为连接教育、就业与产业发展的桥梁,共同驱动着经济社会的高质量发展。
四、结"语
基于职业教育反馈机制模型,职业教育与劳动力市场之间的互动构成了一个动态的循环体系。在这个循环中,无论各国的产教融合采取何种形式,其核心始终围绕着人才需求、目标、教学、评价这几个关键环节展开。尤为关键的是,规范化的职业能力要求及其评价成为连接“产”与“教”之间的坚实桥梁。我国的职业教育反馈机制不仅与国际通行的模型总体上相契合,更具有本土的特色元素。在当前职业教育体系中,职业能力标准制定与职业能力证书开发作为两大核心环节和要点,其建设和发展亟待得到更多关注和推动。尽管这两个领域的建设在实践中已经具备了坚实的基础,但相较于目前职业教育整体发展的需要,这些标准和证书在系统性、整合性和引导性方面仍显薄弱和分散。因此,进一步凸显它们在职业教育教学中的核心地位尤为必要,使它们能够更有效地促进产教之间的深度融合,引领职业教育的发展,进而推动产业升级与个体发展。
参考文献:
[1]
陈衍,王佳倩,郑潇敏.面向全球技能发展:青年、教育与就业[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24(4):39-50.
[2]李玉静.职业教育的反馈机制:内涵与模式[J].职业技术教育,2013(34):1.
[3]CEDEFOP.Renewing VET Provision:Understanding Feedback Mechanisms Between Initial VET and the Labour Market [EB/OL].[2024-05-29].http://www.cedefop.europa.eu/EN/Files/5537_en.pdf.
[4]JOERG M,GUENTER H.Staying in the Loop:Formal Feedback Mechanisms Connecting Vocational Training to the World of Work in Europe [J].International Journal for Research in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2018(4):285-306.
[5]熊丙奇.产教融合解决人才供需“两张皮”矛盾[N].中国科学报,2018-01-02(5).
[6]丁冉.美国国家职业能力标准研究[D].天津:天津大学,2018.
[7]倪小敏,范璐璐.凸显类型特色的“职教高考”制度构建的路径分析——以英国经验为例[J].教育发展研究,2024(5):35-43.
[8]CEDEFOP.Defining,Writing and Applying Learning Outcomes-a European Handbook [R].Luxembourg:Publications Office of the European Union,2017:5.
[9]WINTERTON J,DELAMARE F,DEIST L,et al.Typology of Knowledge,Skills and Competences:Clarification of the Concept and Prototype [EB/OL].[2024-06-05].https://www.researchgate.net/publication/265082356_Typology_of_Knowledge_Skills_and_Competences_Clarification_of_the_Concept_and_Prototype.
[10]匡瑛.究竟什么是职业能力——基于比较分析的角度[J].江苏高教,2010(1):131-133+136.
[11]徐国庆.职业教育项目课程原理与开发[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88.
[12]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教育局.HKQF(香港资历框架)[EB/OL].[2024-05-18].https://www.hkqf.gov.hk/en/home/index.html.
[13]徐国庆.要让人们愿意上职业学校需协同努力[N].人民政协报,2024-02-07(10).
[14]孟景舟.职业教育关键问题的十大反思[J].职教论坛,2020(1):6-15.
(责任编辑"侯翠环,王丽婉)
Elements of Development of Industry-Education Integration under the Feedback Mechanism Model for Vocational Education:Construction of Vocational Competence Standards and Certificate
XIE Lihua
(College of Vocational and Technical Education,Tongji University,Shanghai 201804,China)
Abstract:The interactive feedback between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he labour market is of pivotal significance in clarifying the elements and paths of industry-education integration.This feedback mechanism reflects that the construction of vocational competence standards and certificate system is the key to promoting the in-depth development of industry-education integration.They not only accurately match industrial demand and educational supply,but also actively promote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industries through the effective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al achievements.In order to further deepen the integration of industry and education,we need to establish the core principle of learning-outcome orientation,expand the comprehensive understanding of vocational competence and construct a complete set of vocational competence development paths in the construction of vocational competence standards;create a vocational diploma that maps comprehensive vocational competence,construct a vocational competence certificate that is equal to the academic qualification certificate,and use vocational competence holders as a new engine to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industries in the construction of a vocational competence certificate system.By constructing a more scientific and systematic vocational competence standard system,as well as a more authoritative and effective certificate system,it is expected that the deep integration between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industry can be promoted more effectively,and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can be boosted.
Key words:integration of industry and education;vocational competence standard;vocational competence certificate;vocational education feedback mechan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