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新生—隐居乡里

摘 要针对当下各地如火如荼进行中的乡村建设大潮，笔者作为隐居乡里的设计总监，结合隐居乡里刚刚在山西吕梁完成的一个具有典型地域特征的整村改造项目，通过对设计思路的阐释，提出了在设计过程中需要运营前置，在建设完成后需要以真实的市场反馈作为乡村设计评判标准等观点，希望可以对类似改造项目起到一定的借鉴作用。

关键词：运营前置；可持续涉及；控制成本；本地化

0 引 言

“桃李芬芳”这个名字是隐居乡里的创始人陈长春起的，其实村子里原本并没有什么成规模的桃树和李子树，枣树倒是很多，都不大，但枝干的风骨倒是很配的上周边苍茫的黄土沟壑。起这个名字，一是因为项目的投资人陈富平先生是桃园集团董事长，他本人原来还做过中学的校长，二是希望第一批改造运营的民宿院落可以在原本贫瘠的土地上滋生出无穷的生命力，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图1）。

1 项目背景

项目位于山西省吕梁市中阳县的阳坡村，这里也是陈富平先生的老家。在创立了桃园集团后，他一心想着如何能回馈家乡，重新振兴阳坡村。2020 年，他认识了隐居乡里的陈长春，两人一拍即合，桃园集团出资建造，隐居乡里策划运营。村里的大多数人都在县城里工作，平时也都住在县城的住宅小区，村中的很多房子常年没人居住，破败不堪。桃园集团说服了一些村民将他们村中不住的宅基地交出，并在不远的山坡上建造了新的回迁房作为补偿。

其实前前后后设计的院子有十几处，但很多院子在设计或建造的过程中由于各种原因导致无法继续，这样的情况在乡村改造的过程中非常常见，最终落地完成的一期项目可用院落一共8 处，都是在原有的宅基地范围原址原建，项目建成后所形成的群落关系也基本保持了原有村落的肌理脉络。

2 隐居乡里产品设置及改造逻辑

隐居乡里深耕乡村运营多年，不同于目前国内绝大多数的民宿品牌，在产品设定和改造策略上都有一套自己的逻辑。隐居乡里的度假理念是发掘弘扬“在地之美，真实之美”，在这样的理念指导下，我们希望把客人的注意力尽量引导到周边真实的自然及人文景观中。我们自己的建筑设计则希望通过最俭朴自然的方式反映出在地化特征的同时，帮助客人可以舒适放松地融入乡村环境里。对于隐居乡里来说，一个成功的乡村改造项目不仅要在形态上融入乡村，还要可以给乡村“造血”，通过后期的运营不断地给乡村带来收益，这样的项目才是可持续的。

隐居乡里之前改造完成的超过300 个院落在运营过程中所获得的市场反馈，可以在产品策划中作为如何提升后期收益的参考。如何控制前期产品成本则是决定项目在商业上成立的另一个关键因素。对此我们有两个主要策略。一是运营前置，在设计开始前就形成明确的运营及市场营销需求，避免后期无谓的设计调整，节约决策成本。二是尽量将乡村改造这种非常在地化、个性化的“非标”产品“标准化”，在设计上尽量先设计出可以复制的空间“单元”，再根据功能需要及场地条件组合成不同的院落度假产品。这些措施所节约的成本不仅仅意味着减少项目投入的资金，更会大大缩短前期策划设计以及建造的时间周期，从而可以避免在乡村复杂的环境中由于开发周期过长所产生的很多不必要的风险。

2.1 产品设置

隐居乡里最为人知的产品是利用废弃农宅改造而成的独立院落度假产品，与之对应的是由经过培训的当地大姐提供的一对一的管家服务。经过多年的探索，住宿部分全部设置成独立小院存在着诸多问题： 一是服务动线分散，运营成本高企; 另外这样的模式也使得项目往往出房量不多，与之对应的是单房投资额过高，如果想要一个合理的投资回报，后续的营销及运营都会背负很大的压力。真正可持续的乡村建设既要顾及原有的乡村生态，也须考量商业回报，成功的乡建项目都是二者间完美的平衡。

基于这样的思考，隐居乡里在这个项目中将住宿业态分成两个部分，多个独立小院继承了隐居乡里的品牌基因，也使得项目在体量及形态上都更容易融入原有的乡村环境。另外一处独立的小客栈则不仅仅是满足了市场上不同的住宿需求，也在一期场地收储有限的情况下相对增加了出房量，集约的服务模式也适当减少了运营成本。配合着住宿业态，项目一期开业时设置了一些公共服务配套，包括咖啡厅、餐厅、多功能厅、小卖部和教室工坊，这些功能空间可以在项目初期缺乏流量保证的时候提供一些最基本的运营条件，等到项目运转成熟，流量逐渐达到一定程度后，再根据情况适当引进一些适合当地情况的公共业态或是引进一些成熟的内容运营商（图2）。

2.2 改造逻辑

在改造设计策略上，隐居乡里一贯采取的都是尽可能少的干预，尽量不做不必要的设计原则。我们一直认为乡村中最有价值的部分是其原本就真实存在的自然及人文生态环境，创造所谓的网红建筑既不是建筑师的义务，也不应成为建筑师的目标。

隐居乡里在乡村建造的目的只有两点，一是在满足运营功能需要的前提下为入住的客人提供足够的舒适度，二是通过建筑帮助客人更好地发现乡村中原本就存在的美好。在此基础上，建筑师最大的责任是协调关系和控制成本。类似于乡村中传统的建造过程，我们的设计思路基本上是先根据成本以及当地的现有条件确定一个建造单元，之后再把这个单元根据不同的场地进行组合复制。我们考虑到场地中现有民居的形态，确定了跨度2.6m 的窑孔作为住宿部分的基本空间单元（图3—图5）。

由于空间组合相对模块化，最初设想是钢结构，因为可以在现场快速组装搭建，从而尽量避免乡村施工过程中的不确定性。但后来了解到甲方自己有水泥厂，除了接待中心需要大跨空间采用了钢结构，其他住宿院落都改成了混凝土框架结构，这也体现出了隐居乡里在处理乡村问题时实事求是的态度。

3 具体设计思路

3.1 接待中心

最高处的场地面积最大，道路通达性也最好，我们就将项目中面积最大的接待中心设置在了这里（图6）。类似于希腊的雅典卫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项目场地，同时也能被村里的其他院落从远处仰视，在满足项目接待以及各种公共使用功能的同时，也自然成为整个项目的精神堡垒。

接待中心的场地入口在东北角，U 型建筑体量所形成的甬道将人引致中心位置的帆棚下方（灰空间）。这里是原有场地中唯一一处建筑遗存，一条东西走向的窑洞，我们将它完整保留，并作为整栋建筑设计展开的依据，进而设计成了接待中心的主入口（图7）。

窑孔处破败的门窗被替换，但传统的窗棂样式被刻意保留，作为一种对于原有建筑在位置上的暗示。帆棚下的阴影成为访客进入室内前的过渡。客人进入建筑后则直面一池镜面水，上部的天窗同室内连续的拱廊所形成的光影，与室外帆棚下的灰空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强化了客人对于项目的第一印象（图8）。

水池的东侧是一个开放式的售卖区域，里面展陈了一些当地的物产。西侧则是办理入住的吧台，旁边有舒适的沙发区可以休息，休息区自然围合水池形成了一个咖啡厅。

从咖啡厅可以顺势进入位于建筑西侧的餐厅开放区，开放区的一侧直面室外景观，另一侧则可以出到一个室外平台。一个小的种植区将平台和接待中心入口处的灰空间分隔开，为这个平台提供了恰当的私密性。入口灰空间的南侧有一个更大面积的种植院落，U 型建筑南翼的功能空间都围绕这个院落展开布置。

院落东侧的多功能厅可以举办各种活动，高台土崖一侧的独立入口前厅耸立于崖边，立面上大跨度的砖拱以及下方外凸的圆弧体量一并形成了项目的视觉焦点。院落西侧则配合南侧微微隆起的土坡在一层安排了两个包间以及儿童游戏区。整个南翼的二层则是多个工坊空间，从这里向南可以越过土坡看到绵延的山脉和沟壑（图9）。

整个建筑的南立面是一串连续的拱券，配合室外看景设置的阳台所产生的阴影，使得整个建筑立面节奏变得更加丰富。

一层中心部分的开洞使得自然风可以通过庭院穿至建筑入口处，以及餐厅的室外平台，进一步提升了客人的体验。卫生间及厨房等后勤空间结合场地中原有的护墙被安排在了整栋建筑的北侧，单独设置的出入口及杂物院有效避免了流线上的交叉。

3.2 独立院落住宿单元

民宿的住宿部分还是保持了隐居乡里一贯坚持的独立院落模式，散落于阳坡村的各处。为了和村落的整体风貌相协调，建筑的体量、外观造型和色彩上都尽量配合旁边的传统窑洞住宅。立面开孔的尺寸，外墙砖的土黄色都尽量同周边的建筑一致。除了少量的窑洞是挖在垂直的崖壁上，村民原有的房屋大多数还是建立在相对平整的土台上，上方的房屋随地势向后方退让，下方房屋的屋顶自然成为上方住户的活动平台（图10）。

由于是独立建造，这些房屋其实在结构上并不需要采用拱券的形式，但窑孔的造型已经超越了纯功能的意义，有一种精神上的传承。但崖壁上开凿出的窑洞大多是砖石结构砌筑出的拱券，年久失修后大多已有破损，土台上搭建的很多房屋也存在各种安全隐患，拆除后新建反而更加节省成本，空间布局上也更加便于操作。传统窑洞除了作为一种在地化的符号，也因为孔窑上方厚厚的覆土，使得里面的居住空间冬暖夏凉。但它的缺点也很明显，唯一的窑孔开口使得内部空间的采光和通风都很差，为了保持内部空间的私密性，室内空间无法对景观开放，度假体验很差。由于结构上的限制，窑孔之间被厚墙分隔，即使联通也只能是很小的开洞，导致一排窑洞只能是相互独立的狭小空间。作为新建的窑洞度假空间，为了克服上面所述的问题，我们采用了有更大空间灵活度的混凝土框架结构，拱券空间只是作为一种在地化的符号在形式上被保留了下来。

作为最有在地化特征的空间符号，为了保持室内拱顶的完整，所有的灯具都布置在两孔之间的吊顶里。白天，日光从两孔之间相隔部分上空的天窗经过吊顶上空竖壁的多次反射后从狭缝里漫射到拱顶，含蓄地衬托出拱顶的纯粹。晚间，吊顶上部的线性照明经过拱顶的漫反射后使得室内空间更加柔和温馨（图11）。

独立建造的窑洞民居和土坎之间形成的部分设置了后院。卫生间这样需要更大隐私的功能被安排在了窑洞的最深处，后院的设置使得原本在传统窑洞中黑暗封闭的空间可以开窗采光通风，整个卧室空间的居住体验也被大大改善。由于是混凝土框架结构，屋顶的荷载不再依靠拱券部分的支撑，在客厅部分，相邻窑孔间可以自由联通成为更大的空间，两侧的落地玻璃将室外的景色与室内空间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为了让新建的窑洞民居更有辨识度，我们只是保留了窑孔开洞的尺寸，在形式上做了一定的提炼和简化，使得开窗部分能够具有更好的采光性和避雨作用，立面空间也可以更有层次，窑拱部分引入的新材料也使得与周边黄土浑然一色的建筑主体多了一些变化（图12）。

除此之外，每个建筑单体都像传统的单体窑洞民居一样，是简单纯粹的长方体，没有过多的变化。多个长方体体量依据周边环境组合形成了不同的院落空间。不同于南方山水的秀美，这样单纯而有体积感的构筑物很容易和周边苍劲深远的环境共生，所有从这万千沟壑中生长出的生命都是如此，从文化到建筑，少了很多精微处的纠结，多了一份坚韧和大度（图13）。

3.3 15 号院

有别于其他的独院窑洞，15 号院是相对特殊的存在。它位于整个项目的核心，建造场地北侧的土崖让它两层高的体量可以隐在村道之下，南侧却又毫无遮挡的开放向了壮丽的景色（图14）。

整栋建筑共有9 间客房和多个公区，虽然也设有独立厨房，但正如前面产品定位中所提到的，处于经济方面的考虑，它在配置上更接近于一个小型的客栈。为了安全，整栋建筑从南侧崖坎向后退了近10m。一道沿着南侧崖坎建造的弧墙限定出了客栈的前院，形成一个相对开放却又和建筑主体产生着紧密关系的活动场地。客人可以从两侧蜿蜒的山道进入，也可以沿着弧墙一侧的台阶拾级而下，到达下方更加开阔的砾石花园（图15）。

建筑东南角的入口是进入客栈内院的入口。内院是一个由南北两个二层的建筑体量，西侧的单层客房以及东侧的后勤空间共同围合成的空间，它为功能空间提供了必要的采光通风，也为居住的客人提供了一个更加私密的公共活动场地（图16）。

南侧的二层建筑体量中首层是多功能活动空间，既有可供客人灵活使用的长桌，也有专门的茶席和儿童活动区域（图17，图18）。

天气好的时候，里面的活动可以灵活延展到南侧的前院。为了配合南侧更加优质的景观条件，二楼部分在东西两侧各布置了一间带有独立起居空间的高标准卧室，以期给运营方带来更好的商业回报。北侧的二层体量中，上下两层各布置有两个卧室，虽然没有南侧二楼上的卧室那样的景观条件，但两个卧室也设置了公共活动区域，可以进行小型的临时性会议。南侧的阳台可以直接通往东侧后勤用房上面的屋顶平台。屋顶平台周边被枣树包围，在一层庭院被景观种植占用的前提下，为整个客栈留出了一个相对私密的室外活动场地。

4 结 语

从2015 年深秋改造完成的第一个乡村院落——山楂小院1 号院开始，整整8 年时间过去了，隐居乡里目前正在运营的乡村院落已经超过了300 个。我们的设计改造工作在不停地经受着市场的验证和反馈，各种真实的成本和收益数据也逼迫着我们不断迭代提升自己的产品。我一直在想，什么才是真正成功的乡村改造设计，我们的设计到底应该对谁负责，应该解决什么问题？我认为，一个项目如果可以在乡村生存下来，一定要有造血功能，一定要和当地的自然及人文资源和谐共生。如果把这些事情作为评判的标准，我们在审视一个乡村改造项目时，眼光就不应该局限在建筑师自己的材料、建构这些专业领域，更不应该沉醉在一些空间趣味上，而是要对市场和运营负责，以主人翁的姿态积极参与到整个乡村建设的全过程中去，需要评估每一个设计动作是否必要，带来的各种消耗是否能够在未来获得相应的收益，是否能够降低未来项目营销的难度，是否会增加未来运营的成本。而所有的设计策略，也只能在真实的市场环境下才能得到验证。对于一个乡村建设项目来说，最大的肯定不是来自于获奖证书，而是真实的财务报表。而村民则会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你他们是不是接受你的项目，是不是能够从中受益。就像地里的庄稼，健康的就会茁壮生长，有问题的就会被环境淘汰，在这件事情上，谁都做不了假。

SYNOPSIS

Nalada’s “Peach and Plum Fragrance”Boutique Homestay Project：New Life for an Old Cave Dwelling

Lei Jin

With the promotion of the rural revitalizationstrategy and the current booming trend of ruralconstruction in various regions， how to reflect thelocal characteristics through architectural designand how to achieve the sustainability of the projecthave become the focus of the discussion of the ruraldesign. Nalada has deep roots as one of the topexperts in rural operations for many years， with awell-tested logic in product design and renovationstrategies. According to them， a successful ruralrenovation project needs to not only integrate intothe countryside in terms of the design form， but alsobe able to “generate blood” for the countryside， thatis， continuously bringing benefits to the countryside through operation. Based on this concept， we havetwo main strategies for product planning： One isthe pre-design operation thinking， which means toformulate clear operational and marketing needsbefore the design starts， so as to avoid unnecessarydesign adjustments in the later stage and savedecision-making costs; the other is to standardize thehighly localized and personalized “non-standard”products of rural transformation as much as possible.

“Peach and Plum Fragrance” was a cavedwelling renovation project in Lvliang. Naladadivides the accommodation function into two partsin this project： courtyard and inn. Meanwhile， inconjunction with the accommodation function， somepublic service facilities are set up during the firstphase of the project， including cafes， restaurants，multi-functional halls， snack bars， and classroomworkshops. Multiple independent courtyardsinherit the brand DNA of Nalada， making it easierfor the project to integrate into the original ruralenvironment in terms of size and form. There is anindependent small inn besides courtyards， whichnot only meets the differentiated accommodation demands in the market， but also increases the numberof rooms in the first phase of the project with the spaceconstraint. In terms of renovation design strategy，Nalada has always adopted the approach of minimizingintervention and unnecessary design moves. The designbasically first determines a construction unit based oncosts and local existing conditions， and then combinesand replicates this unit according to different sites.Our own architectural design aims to reflect the localcharacteristics in the most economical and natural way，while helping guests to get comfortable， relax， andintegrate into the rural environment.

As the design director of Nalada， my designand transformation work is constantly undergoingvalidation and feedback from the market， and variousfactors such as cost and benefit data， also force us toconstantly iterate and improve our products. I havebeen thinking： What is the truly successful ruralrenovation design？ To whom should our design beresponsible？ What problems should be addressed？I believe if a project can survive in rural areas， itmust have hematopoietic functions and co-existharmoniously with the natural and cultural resources of the area. If we use these things as the criteria forevaluating a rural renovation project， our visionshould not be limited to the architect’s own materials，and the construction of these professional fields suchas materials or construction skills， nor should we beobsessed with some spatial interests. Instead， we shouldbe responsible for the market and operations， activelyparticipate in the entire process of rural constructionas the owner， and evaluate whether each design actionis necessary. Will the various expenses brought aboutbe able to generate corresponding profits in the future？Can it reduce the difficulty of future project marketing？Will it increase the cost of future operations？ Andall design strategies can only be validated in the realmarket environments. For a rural construction project，the biggest affirmation does not come from the awardcertificate， but from the actual financial statements.And villagers will use practical actions to tell youwhether they have accepted your project and whetherthey can benefit from it. Just like crops in the field，healthy ones will thrive， while problematic ones willbe eliminated by the environment. In this matter， noone can fake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