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波心
刚开始我看见笛声里杜鹃又开了几朵
这血性之物,饱含红血丝,有咬人之痛
然后是笛眼里升起半个白月亮
这冉冉上升的铁面判官
带走了我的祖辈,父辈,还将带走我
最后我看见远山的抛物线轮廓上
大哥的坟缩小成一个小黑点。笛子继续吹
清白的石径小路是时光撕开的裂缝
人世的悲伤,忍不住喷涌而出
拐弯处遇见蝴蝶,翅膀上
托着两朵山村的白云。溪水肥美
我小心地绕开一丛山茱萸
躲避几只黄鹂,芭蕉发出
绿油油的光芒,风携着它到处跑
榔榆一落完叶,就萌出米粒大小的芽孢
我明白燕麦不需要胭脂,素颜朝天
就可以完成自然的演义
绿豆荚已熟透,无人处籽实迸裂而出
野枇杷滚圆,金黄,枇杷叶不断卷边
阳光日日都是新的。歪着脑袋
时有野叟蹲在石头上抽烟
像一块更小的冒烟的石头
于旷野陡闻惊雷,眼中布满雨水和闪电。
撕裂的悲伤又把悲伤撕裂了一遍。
缝隙处梅花探出粉头香腮。像前世的纽扣
南飞的鸿雁,像是迷途知返者。
辛苦来人世走一遭的人,下辈子不打算再来了。
我爱过你,也不会再爱了。
写半辈子的诗,技艺娴熟,并无实际意义。
对生活一知半解,低估了活着的艰难。
应该在南辕北辙的歧义里勒住马脚,改弦更张。
应该相信没有不朽的手艺。
诗歌可有可无。文字撕裂的生活,
时间在烟火人间里一点点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