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空间叙事视角的话语分析:《幸存者回忆录》中的社会空间建构

2021-08-09 19:32:27项聿培
青年文学家 2021年17期
关键词:多丽丝艾米丽莱辛

项聿培

多丽丝·莱辛被认为继弗吉尼亚·沃尔夫之后最杰出的女性作家。她在2007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她对人类文明的深刻思考和研究赋予了她的小说深刻的灵感和启示。《幸存者回忆录》从她所有奇幻现实主义小说中脱颖而出。从女性幸存者“叙述者”的角度来看,这部小说展现了她的城市在灾难后的惨烈场面,这个瘫痪的地区,缺乏有效的政府和公共车业,到处都是严峻的荒凉和令人窒息的绝望。“多丽丝·莱辛的文学作品的主要部分在于空间。这是她写作经验的精髓。空间的视角为研究多丽丝·莱辛的作品提供了新的途径。”叙述者在不同的空间中来回走动,包括现实世界和墙后世界,从而看到了自己、艾米丽,甚至社会的许多经历。

一、空间叙事理论

(一)空间叙事研究的必要性

叙事行为发生在相应的时间和空间,传统研究大部分关注叙事与时间的关系,而很少涉及叙事与空间的关系。此外,叙事理论虽然有其价值,但在应用中可以与其他批判理论(包括空间理论)结合使用,有效避免了单边主义。空间理论的产生打破了以往的时间导向研究模式,为分析许多文学现象和作品提供了新的视角,并为《幸存者回忆录》中的话语分析提供了新的理论依据。

(二)空间与空间叙事理论研究

空间赋予现实和想象力双重性,具有开放性和合理性。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徳在关于空间本质的讨论,并没有达成意见上的共识。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被认为没有自身特征的客观容器。而约瑟天·弗兰克的《现代文学的空间形式》中,提出了文学的空间形式,这是叙事空间理论的第一部著作。巴希尔的《空间诗学》深入探索了空间的原型图示。梅洛·庞蒂的知觉现象学强调“生活空间”的概念。勒菲弗尔在《空间的产生》一书中率先进行了空间的研究理论转向,他将空间分为物质空间、精神空间和社会空间。他主张将三个空间连接在一起,并探索社会空间的无限潜力。福柯的《论其他空间》以异位空间为例,分析了各种相关的空间问题,他强调空间是一切权力运作的基础。

所有先前的空间理论都对文学批评产生了很大的影响,20世纪末,当代文学理论发展产生了显著的“空间转向”,传统上用作叙事容器的空间有了更多属性,并且延伸到一些相对的空间(家庭空间/社交空间,休闲空间/工作空间)以及其他空间。

本文基于上述空间叙事理论,分析《幸存者回忆录》中的话语建构。莱辛对空间与人类生存之间的关系有着独特而深刻的思考,这同样在《幸存者回忆录》中有所体现。本文对《幸存者回忆录》中空间叙事学的研究旨在通過小说中的话语分析来探索作者关于城市和人类生存的思想,从空间分析的角度来解释该著作的内涵,以期发现该作品的深刻魅力。

二、地理空间分析

地理空间作为小说空间的基本层次,是我们对小说空间进行研究的基础。地理空间这个概念首先是由加布里埃尔· 奥罗斯科提出的,与先前的概念“区域”等不同,它是一个整体概念,包括某个区域的地质与文化特征。《幸存者回忆录》呈现的这座城市不仅是整个故事的背景,而且还是其叙事过程的一部分。整个城市空间被分为两部分:象征个体空间的公寓空间和象征社区空间的街道空间。

(一)公寓空间:个体空间

作为人类最早的活动场所,家园是保护人们免受自然和生活风暴的庇护所,为人类身心提供了舒适的避风港。在《幸存者回忆录》中,叙述者是一名中年妇女,她独自生活在一间公寓中,这些公寓“是由私人资金建造的,而且很沉重”,尽管“墙壁上乱涂乱画,电梯上沾满了尿液,大厅的墙壁上沾满了粪便”,这些公寓仍然象征着这种建筑物的“坚固与体面”。

虽然公寓有如此脏乱差的生活环境下,但它仍是叙述者居住的唯一场所。叙述者的公寓在地面附近,因此她接近社会的底层,并没有从较高的视角看待社会和远离人类。同时,她与社会空间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可以观察外界也可及时后退以保护自身。

加斯顿·巴切拉德在空间诗学理论中表明,“房屋在身体和精神上保护人们免受自然和生命的风暴”,我们可以赋予房屋以更多的内涵。《幸存者回忆录》中的公寓空间是另一种家,它可以在这样的世界末日中保护私人空间。即使是流浪的年轻人,也会选择聚集在这里,这是他们休息并为疲倦的心灵带来慰藉的另一个空间。

(二)街道空间:社会空间

通过对公寓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世界末日中未来文明的混乱和人类精神的脆弱。街道是《幸存者回忆录》中的重要地点,公寓外的事件都在此发生。叙述者通过观察街头发生的事情来告诉读者自己对过去的回忆,讲述了街道上的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这里是移民群体的凝聚地,他们走上街头,生活在野蛮人的生活中,到处都是肮脏的垃圾。在现阶段,这条街可以算是人们迁徙的发祥地。数以百计的城市居民躲在窗户后面,观察窗户以外的人们并猜测未来。这些人从自己的公寓出来,参观这些营地,并好奇地询问信息,后续大部队便由此形成,开始了前途未知的远征。

第二阶段,这里是社会发展的摇篮。幸存者见证了一个新的社会单位从创立、成长到繁荣的过程。年轻人如果长期处于孤立状态就无法生存,因此他们放弃了个性、个人判断力和责任,为群体意识所支配,以青年群体的形式形成了部落。这些无家可归和孤独的孩子揭露了社交场景的荒谬:在这个阶段中,城市内部秩序瓦解,偷窃、打架、斗殴频发,人性灾难在这个群体和街道中悄然滋生。

在第三个阶段,我们可以看到城市街道的功能远远超出了其自身的范围。这是一幅多样的街道景观,不仅像镜子一样真实地反映了外部世界无与伦比的混乱,真实地反映了一天结束前的混乱,也反映了莱辛对人类文明灾难结束的预言,表达了对社会现实的担忧。

(三)城市的整体空间构成

这座已经完全失去功能的城市在莱辛笔下变成了垃圾场,街道上的变化意味着文明逐步崩溃。尽管被门窗隔开了,但分别代表个人空间和公共空间的公寓和街道空间却以对立统一的形式出现,形成了整个城市的凄凉空间。

1.公寓与街道空间的对立

在《幸存者回忆录》中,街道空间和公寓空间一直在相互侵蚀。当叙述者外出购买食物时,她不得不绕点原路,避免不法分子尾随。这种矛盾变得越来越激烈,如约翰斯和其朋友闯入叙述者的公寓,偷走家具和其他生活必需品,只是因为她是他们的“唯一朋友”。荒谬的人性冲突发人深省,每個人在保护自己的空间免受强大的空间社会侵害时显得如此脆弱,只要他们选择进入社会并与社群建立联系,这种冲突就会悄然发生。同样,多丽丝·莱辛也通过两种空间的碰撞引发思考。德拉德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男孩,然而他们却把家里搞得一团乱。当德拉德在街上受到男孩攻击时,他对艾米丽低声道:“他只有四岁。”这些男孩年纪虽小,却已暴露出个人空间碰撞下的人性冲突。

2.共存

人们需要家中的个体空间,但也必须满足社交需求。因此,当人们被限制在公寓内部的空间中,而与外界的言语没有任何接触,人们容易受到精神上的贫乏之苦。正如艾米丽一开始蜗居在家中“像婴儿般蜷缩在房中”,却沉迷于通过窗户观察外面的世界,“我”会因为她的这种沉迷而困扰:“当然,在我的公寓里没有太多事情要做。她在我的窗户上坐了几个小时,看着窗外,吸收着所有发生的事情。”

在所有移民团体的发展时期,我们还可以发现他们需要一个团体、一个社会来接纳他们。由于社区的观念和责任感,孩子们无法独自生活,他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更大的“家”。在这里,多丽丝·莱辛同样揭露了她对个体空间与公共空间之间并存关系的思考:个体空间与社会空间存在良性互动与共存,而这种共存中往往伴随着碰撞,是一种对立的统一。因此,艾米丽逐渐走出房子,来到人行道上,进入外面的世界。而后来,在她全情投入与杰拉德团体的生活中后,活动地点仍然在杰拉德的公寓中,而不是房外的街道上,这可以说明两个空间之间存在良性互动。

三、社会空间的危机

亨利·勒费弗尔指出,空间“不仅是社会关系变化的稳定容器或平台,而且是社会关系的主要组成部分”。因此,除了物理或地形概念,城市空间同样是一种社会现象,可揭示背后的文化内涵。在《幸存者回忆录》中,社会和文化空间基于城市的实际空间,包括公寓空间和街道空间,并由其他城市居民的阶级、权利甚至性别关系空间组成。通过这些空间之间的差异,我们可以大致了解这部小说中的社会文化空间。

(一)性别空间划分

在《幸存者回忆录》的社会空间中,性别因素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因为在世界末日的背景下,男女都在争取生存空间。性别是女性作家莱辛作品中的重要元素。她经常在作品中讨论妇女问题,包括妇女成长和意识、妇女与婚姻、职业和家庭的关系。然而与众不同的是,她作品中的男人也经受着沉重的压力,就像女人一样,双方都在直面危机与挑战。

通过对城市性别空间的分析,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对比体现在艾米丽和杰拉德之间的冲突上。艾米丽是一个有能力的女人,凭借她出色的安排和计算能力,她在杰拉德周围的社群中担任了不错的职位。但是当与杰拉德发生冲突时,她总是会被击败。莱辛借由叙述者表达了她的态度:“现在我想,我必须问问为什么艾米丽不选择自己当领导?”性别空间的明显划分为艾米丽划定了一个无形的空间,在这个空间中,她与男性空间一起共同限制了自己。

(二)社会的边缘空间

小说的叙述者是一个中年妇女,她独自待在公寓的底层,与任何亲戚和朋友都没有接触,甚至很少外出,通过客厅的窗户观察外界是她的习惯和生活常态。虽然她是一位世界灾难的观察者和经历者,但她的回忆充满了解释性的词语,好像只是在谈论一个陌生的故事一样。多丽丝也曾以同样的方式观察伦敦:“现在,我不会用以前的方式感受伦敦。这座城市被以狄更斯式的方式夸大了。我并不是说我是通过狄更斯来感受和了解伦敦,而是说我在用狄更斯的视角来体验和描述这座城市,即使是在超现实主义中也如此。”

无论从《幸存者回忆录》还是从多丽丝·莱辛的自传中,我们都能感受到一种疏远感与边缘态。尽管她在伦敦生活了60多年,但她仍有意与这座城市保持距离,保持一种外国人的态度,并通过边缘人身份来建构自己的写作身份。作为叙述者的“我”从旁观者的角度注视着这座城市,这与墙后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墙后的世界是她的幻想世界,它受到现实世界的影响,但与现实世界在整体上形成了重建与合作。这是一个美丽的新世界。“我”一再表达了对墙后世界的期待和向往,这在一定程度在反映了“我”对现实世界的归属感不足,是一个边缘化的叙述者。显然,这位叙述者是被排除在主流之外的边缘群体的代表。“我”主动观察灾难期间这座城市的一切变化。面对生存的困难,个性化的叙事创造了特殊的社会空间—城市的边缘空间。

四、结语

尽管学界对于空间的讨论由来已久,人文社会科学中出现的“空间转向”却将空间推向了前沿。空间不仅是我们生活和思考的地方,同样还涉及身份领域,我们可以在其中找到话语权力的运作。多丽丝·莱辛一直在探索不同的创意和主题,这为她的作品提供了多种研究视角。作为从非洲返回伦敦的女作家,莱辛不断在另类文化空间之间移动,这解释了莱辛为何对空间具有独特的理解。她对地理空间的描述不仅提供了故事的背景,还反映了她对城市,对房屋所有权和复杂的外部世界的深刻思考。她对社会空间的描述显示了不同空间中社会关系和权力关系的构成和冲突,反映了莱辛对城市社会学和现代性的理性分析。在《幸存者回忆录》中,莱辛展现了她对空间与人之间关系的深刻思考。从小说中大量的空间话语描述中,通过空间叙事视角的分析我们发现,地形空间和高维空间等各种空间之间存在互相作用,这展现了莱辛对人类社会前景悲观与乐观相结合的人文表达,也是其作品的独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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