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涅阿斯纪》的历史意识和英雄观探析

2020-01-01 00:00:00谢安柯
雨露风 2020年2期

摘要:维吉尔在追述埃涅阿斯创建帝国的艰苦历程中,将罗马帝国的光荣历史再现了出来,其不但蕴含了一种历史意识,还蕴含着一种英雄观念。本文主要对《埃涅阿斯纪》的历史意识和英雄观进行深入的探讨和分析。

关键词:《埃涅阿斯纪》;历史意识;英雄观

在文学史中,一旦提及维吉尔的名字,人们就会进一步想到与之关联的史诗作品《埃涅阿斯纪》。诗人在创作的过程中,以埃涅阿斯创建帝国的艰苦历程为实际出发点,对罗马帝国的宏伟历史进行讲述,并且将富于罗马文化意蕴的阐释应用其中;此外,其还将极为典型且富有罗马精神的埃涅阿斯形象塑造了进来,而且就“英雄”这一观念而言,其将具有丰富意义的启示提了出来,自此之后,该作品不但具备了独特的历史意识,还具备了特殊的英雄观。

英国的诗人T·S·艾略特对《埃涅阿斯纪》给予了高度的赞赏,其认为该作品是“古典作品的标本”,根本原因就是其具有“历史感和思想的成熟”。我国学术界也认为该史诗所叙述的内容就是罗马帝国的建立和相关的历史。《埃涅阿斯纪》这一部史诗对历史题材进行了相应的讲述,实际的历史意识很丰富。从本质的角度来分析,史诗的历史意义可以进行进一步的概括,概括为乌托邦的历史观念,而且其认为上帝的意志代表历史的进程,简单来讲,就是所谓的“命运”的实现过程。而针对此种意识,我们在对其进行分析的过程中,可以将由表及里的方式应用进来,通俗地来讲,就是先对史诗表现罗马历史的手法进行分析,然后对史诗本身蕴含的历史意识进行剖析。

对于《埃涅阿斯纪》这一作品而言,维吉尔不但对罗马的历史进行了歌颂,还全面配合了屋大维提倡的政策,同时对屋大维本身进行了歌颂,因此,不能仅认为此部史诗单纯属于某一种宣传或者某一种“遵命文学”,而要对其施作和奥古斯都政治的配合进行全面的认识,并且深层次地领悟其对于时代文化精神的深义展示。维吉尔首先就是对埃涅阿斯的身份进行确立,以相应的罗马传说为依据,确立其为神子,茹利安族的始祖就是主人公埃涅阿斯,而且其就是奥古斯都乃茹利安的样子,从侧面对罗马新统治者的出身进行了确立。因此,作者在后续创作的过程中,将恺撒和屋大维的祖先写成了埃涅阿斯的儿子尤鲁斯,对罗马统治者的神统进行了肯定。主人公埃涅阿斯具备勇敢刚强的特点:在最初阶段,主人公经历了战败,并且以特洛伊王子的身份出现在大众的眼前,但是即便经历了挫败也并没有因此而屈服;迦太基女王狄多极其爱恋他,但是其却不为任何的情感迷惑;基于神意的全面引领,其对建国的伟大目标进行始终如一的奋进,最后历经了种种苦难之后,成就了真正的伟业,创造了一番辉煌的业绩。对于这一形象而言,其与屋大维的特征极为相似。而且在真正的历史上,屋大维不但对克利奥佩特拉的诱惑表示了明确的拒绝,还在后续的三雄斗争之中获取了真正的胜利;在此之后,其不但对道德风尚进行了整顿,还对政务进行了整顿,并且对恢复古罗马宗教信仰极为热衷,在控制言论的过程中,还对相应的文人进行笼络;使内乱得以真正结束的同时,真正地建立了罗马和平,进而使大一统的局面得以形成。此外,以对埃涅阿斯业绩的实际描述为依据,维吉尔对奥古斯都创建的罗马帝国进行了歌颂。以维吉尔的角度来看,缔造一个罗马帝国是非常不易的,而且以本质的角度来分析,历史的创造真实性与痛苦是相生相伴的。

在对历史进行追溯的过程中,史诗本身蕴含着一种极为丰富的历史意识。虽然维吉尔无法系统地对历史观念进行明确的表达,但是以“历史并不是真正的存在,历史知识进行历史性思考的人的那个时代的文化精神的内容”这一意义为基础,则克罗齐表达了一个观点,即“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此外,伽达默尔认为,历史对于当前的现实永远保持着一种制约,而且此种制约是“有效性”的,现实也给历史赋予了有效性。但是对于新历史主义者则有新的看法,其认为,不论是何种文本,其在实际阐释的过程中,都代表了两个时代和两颗心灵的对话。同理,对于维吉尔的史诗而言,其也不可能在将历史的真实具象全部呈现出来的同时将自身的理解融合进来,还对当时的社会风潮进行一定程度的超越和回应。而且对于史诗的设计而言,可以非常明显地看到,其与罗马帝国时期的历史呈现相呼应的关系,也就是说,在《埃涅阿斯纪》这一史诗中,其实际描述的社会历史框架与当时维吉尔身处的社会背景极为相似,而且将相应的命运观念和宗教观念集合在了一起。

而且维吉尔有这样的观点,其认为人生中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例如如何推进社会的发展等问题均属于永恒的难题,而且他本身对这一切无力解决,自然也无法解决历史的偶然性和必然性问题,因此,以“命运”为依托,将所有的一切寄托在“命运”上。基于此,应该对其哲学和宗教思想进行进一步地追溯。在早期阶段,维吉尔对伊壁鸠鲁哲学非常信奉,但是到了后期阶段,则进一步转向了斯多葛派哲学,对于维吉尔本人而言,其更加倾向于斯多葛主义。斯多葛派主要的来源方向就是古希腊,而且提出了一种强的循环时间观,在解释赫拉克利特的理论改造时,认为其属于无限循环的宇宙论,与此同时,赫拉克利特还认为,不论是宇宙的过去,还是现在,抑或未来,其都是一团活火,而且具备永恒的特点,不论是燃烧还是熄灭,都有一定的分寸感。而斯多葛派认为所谓的燃烧和熄灭,都是对宇宙中的重大事件的代表,而且任何一次大火不是代表宇宙循环的开始,就是代表宇宙循环的终结。对于该派哲学而言,其经历了不断发展,到了罗马时期,则进一步转变了关注点,而且转向了伦理学和政治学。在当时,有两个代表人物,即塞内加和埃皮克泰图斯,其认为:“人类追求的终极目标是内心的宁静,真正的幸福仅见于对宇宙仁慈秩序的服从之中”,不仅如此,还有另一种观点,就是“把宇宙尊奉为神,他处在全能的上帝的治理下,上帝为了至善安排了所发生的一切”。斯多葛派的这两种哲学观念在史诗中均体现了出来。

在史诗的开头处,作者就进行了这样的表达,基于命运的安排,希腊人已经攻陷了特洛伊城。原文是:“伊利乌姆和特洛亚人的光荣伟大已成过去,无情的尤比特已将咱们的一切移交给希腊人。”而且在此次战争的大火中,宇宙呈现出了一片混乱的迹象,而且急于重新组建。对于主人公埃涅阿斯而言,其对于神的拣选表示接受,并且基于神意的进一步引领,主人公不但经历了海上的漂流,还经历了与拉丁姆人的战争,最终建立了城邦,进而使宇宙原本的秩序得以恢复。在荷马史诗中,如果说是以神的“言说”为依据进而开展战争,那么对于神的“言说”而言,其实际代表的就是宇宙的意志。而维吉尔自身的命运意识则得到了进一步提升。根据史诗中埃涅阿斯的一系列行为,可以进一步感受到,其虽然遭受到的苦难非常多,但是自身却仍然秉承了美好的希望,积极向善。而正是因为如此,“命运”才会进一步推进其伟大的事业进展,正如那些与他一起流浪时的人安慰其说的话,“我们不是没有经历过痛苦的,我们忍受过比这更大的痛苦,神会结束这些痛苦的”。

由此可见,对于维吉尔的历史意识而言,从本质的角度来看,其就是乌托邦的历史观念,其主要体现了以下观念:“人们赖以安身立命的支柱和历史存在的支撑物不是人的活动本身,而是完满的理想境界和超人的实体和力量(神)”。

刨除历史意识,史诗还有一个基本特征,就是英雄观。其中在《不列颠百科全书》中,有言:“史诗以英雄为中心,这个英雄在军事、民族和宗教上有时是占有重要地位的半人半神的人物。”所以,对《埃涅阿斯纪》进行更深层次地理解,就要对维吉尔的英雄观进行深入地了解。通俗地讲,就是其在对英雄形象进行塑造时所应用的方法,以及具体的意图。在史诗中,英雄本身不但将民族精神的气质体现了出来,还将历史与人性的对立冲突进一步展现了出来。

诗人极力刻画的英雄就是埃涅阿斯,该英雄形象与以往希腊英雄的特质极为不同,其中,阿基琉斯非常任性,也非常直率,对个人荣誉非常重视;奥德修斯则展现出的英雄形象则是才智过人,回家也对自己的私有财产进行维护,而对于这些英雄而言,其实际的行为都以对个人价值的维护为出发点。但是关于埃涅阿斯的形象,在中国的学术界中,有这样一个观点:“他可以说是一个不英雄的英雄,也就是说与以往英雄有所不同的英雄。”而且大多数人都认为埃涅阿斯的英雄形象具备模糊性的特点,不具备鲜明的个性,但是这并不能代表该英雄人物塑造得不成功,而且别林斯基曾有言:“长篇史诗的登场人物必须是民族精神的十足的代表;可是主人公必须要通过自己的个性来表现出民族的全部充沛的力量,他的实质精神的全部诗意”。而且对于埃涅阿斯这一形象而言,其就将此种实践全部体现了出来。

基于埃涅阿斯的统治,当时的罗马不论文治还是武功皆达到了全胜的状态,而且当时的经济极为繁荣,而此种伟业得成的根本原因,就是其民族精神的独特性。而且对于民族精神的作用,黑格尔曾给予过这样的高度评价,就是:“它是具有严格规定的一种特殊的精神,它把自己建筑在一个客观的世界里,它生存和持续在一种特殊方式的信仰、风俗、宪法和政治法律里——它的全部制度的范围里——和作成它的历史的许多事变的行动力。这就是它的工作——这就是这个民族。各民族都是从它们的事业造成的”。由此可见,对于一个民族伟业的成就,民族精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此外,R·H·巴罗也对于罗马的民族精神发表了相应的看法,其认为罗马民族精神就属于一种美德,不但将虔敬和严肃包含了进来,还将淡泊和勤勉等包含了进来,与此同时,还断言:“就罗马人而言,这些在早期与自然及邻邦中起作用的品质,依旧是超越一切之上的德性。”在实际的奥古斯都时期,恢复了古风,而且罗马人的美好品德进一步上升了一个境界,上升到了民族精神的诗意之中。毫无疑问,维吉尔将这所有的精神都赋予他笔下的主人公。但是我们在对埃涅阿斯的性格特征进行讨论的过程中,会有更加深刻的感受,就是主人公的虔敬心和责任感。而且此种品质包含对国家忠诚的良好美德以及对人仁爱和对事公正的美好美德,也就是说,他对神始终保持尊敬和服从,并且具有对家族和民族的责任感。此种品质,已经不仅是其自身品质的全面体现,而且体现了罗马民族的精神。

在《埃涅阿斯纪》这一史诗中,维吉尔在刻画民族精神代表人物形象时,是非常复杂的,而且是在历史与人性的冲突中,进一步完成了英雄人物的刻画,并且进行了全面的展示。就荷马史诗而言,其实际的风格相对激昂和雄壮,但是对于《埃涅阿斯纪》而言,其整体的格调充斥着一种淡淡的哀怨和忧郁,而且在自古以来的评论界中,都认为其根本原因就是维吉尔对任何事物都秉持一种怀疑和矛盾的态度。但是,对于其自身的矛盾而言,其进一步体现了自身对于“英雄”这一观念的传统认知。在对卷六中埃涅阿斯在西比尔的带领下出冥界时,面对象牙门和角门两个出口时,选取的是象牙门出口这一情节进行分析的过程中,杨周翰这样说道:“据《奥德修纪》,通过象牙门出现的梦都是假象,通过牛角门的梦都是确实的,而埃涅阿斯和西比尔恰恰是从象牙门出冥界,是不是说埃涅阿斯经过迷途指点,他以后走的路还是迷途呢?进而使其在战争中表现的‘英雄主义’被否定了呢?”但是,并没有给予具体的回答。

在《埃涅阿斯纪》中,埃涅阿斯这一人物形象毋庸置疑地将诗人对于祖先创建帝国和开创历史功绩的敬仰进一步展现了出来。但是对于人本身而言,其仍然存在个体化的一面,因此,在历史的进程中,人会不可避免地与历史发生相应的冲突和矛盾,而且史诗也将此种冲突进一步体现了出来。

在该篇史诗中,狄多和图尔鲁斯虽然与埃涅阿斯形成对比,主要起到的是对主人公的衬托作用,但是也对所谓的“英雄”提出了相应的质疑。相较于埃涅阿斯,狄多主要代表的意义就是情感,而且以神意为依据,埃涅阿斯必须面对抉择,而且抉择的对象就是理智与情感,埃涅阿斯选择了理性而牺牲了感情,为此,狄多过于伤心和绝望,并且选择了自杀。但是此时作者在描述的过程中,又将无限的同情灌注到了狄多的死亡之中,其主要原因就是诗人自身的矛盾意识,在维吉尔的潜意识中,责任与感情是对立的关系,是相互矛盾且冲突的,但是如果为了所谓的责任而进一步舍弃了感情则与人性相悖。图尔鲁斯与阿基琉斯这一英雄人物极为相似。有一部分学者认为:“他必须牺牲,因为他代表了共和国使其扛起内讧,争权夺利的英雄主义,不符合时代的需要。”但是在事实上,此种认识有失偏颇。在现实中,图尔鲁斯不但保卫了自己的城邦,还维护了自己的爱情,同时对自我价值进行充分地肯定的行为并无任何错处。但是对于图尔鲁斯这一人物而言,其与希腊悲剧中的一些主人公极为相似,他之所以死并不是因为其自身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他没有依据天神的意旨行事。在对埃涅阿斯由于自身的愤怒将图尔鲁斯杀死时内心的变化和性格的转换进行分析的过程中,杨周翰则这样认为:“他忽然变得复仇心切、凶狠、缺乏宽恕,这是诗人的同情心又倒向了图尔鲁斯,埃涅阿斯则进一步转变为旧式的、阿基琉斯似的英雄,诗人对他似乎就不无贬义了。”总体来讲,诗人在创作的过程中,将所谓的英雄符码苦心地构建了进来,又对其进行了相应的解构,而且以诗人的角度来分析,英雄自身的行为是否与道义原则完全合乎则是一个问题,而且令人困惑。

维吉尔在对主人公作为民族精神体现进行全面展示的过程中,也进一步将自身的困惑和质疑展现了出来,并且对其进行了升华,升华到了人性与历史冲突的层面上,进而在对此种冲突的过程进行展现的过程中,将立体性与多维度赋予“英雄”这一符码。

结语

本文对《埃涅阿斯纪》的历史意识和英雄观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和分析。维吉尔对于《埃涅阿斯纪》的史诗创作主要就是以埃涅阿斯对帝国创建的艰苦历程为依据,对罗马帝国的宏伟历史进行追述。《埃涅阿斯纪》这一史诗蕴含了一种历史意识,也就是说将历史的整个进程进一步归结到了“命运”的实现上,此外,维吉尔还借助埃涅阿斯形象进一步将独特的英雄观表达了出来,就是通过埃涅阿斯进一步将民族精神的特质体现了出来,而对于此种体现而言,其是在人性与历史的对立冲突过程中逐步完成并展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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