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产业振兴角度的客家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研究
——以梅州蕉岭县石寨村为例

苏海洋，陈朝隆

（华南师范大学 地理科学学院，广东广州 510631）

图1 石寨村航拍影像图

1 产业振兴与传统村落保护和发展的契合

传统村落是物质文化与非物质文化的有机结合体[1]，是在特定历史文化中形成并保存至今的传统乡村聚居地[2]，拥有丰厚的历史底蕴，是我国历史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3]。在乡村振兴背景下，对于传统村落的保护由专注物质形态转向文化空间、精神财富、生态环境的整体性保护[4]。产业兴旺是经济建设的重要基础[5]，是振兴乡村的首要任务[6]。也就是说，村落若没有产业内生发展动力，仅凭借“自上而下”的财政支持将只是杯水车薪，文化振兴无从谈起。因此，通过“自下而上”的产业振兴持续带动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将是一条可持续的发展路径。粤闵交界地区的客家传统村落富有独特的聚落特色和建筑文化，同时其建筑也因地域和历史原因呈现出多样的形态。不幸的是其中较多村落在现代生活的冲击下出现了无序开发和破坏的现象，失去了完整的历史文脉和传统氛围。仅有地处偏僻山区的古村落，才有条件“平安”地传承地域文化的魂脉。

立足于上述的实际背景，本文选取粤闵交界地区典型的传统村落——石寨村进行调研，分析其在保护与发展方面的优势条件和劣势挑战，并基于产业振兴角度来研究和探讨石寨村的保护与发展策略。

2 石寨村保护与发展面临的优势条件和劣势挑战

2.1 研究对象

本文研究对象是粤东蕉岭县南礤镇的石寨村（图1、图2），是粤闵交界地区最具代表性的客家传统村落，具有500多年的悠久历史文化。全村传统历史建筑有22座，民居大多是300至400年前的建筑。村中的“石寨土楼”于2002年成为第四批广东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该村在2012年接连被评为广东省古村落和中国首批传统村落。2014年，石寨村被列为蕉岭县十大美丽乡村示范村，整体环境大大提升。

图2 石寨村部分风貌图

2.2 石寨村保护与发展的优势条件

2.2.1 历史文化资源价值较高

石寨村拥有多处具有典型性的客家历史文化遗产，例如树德楼（图3）、方楼（图4）、郭氏宗祠等一批悠久的文物建筑，还有包括保存较为完好的华祝堂、杠屋和走马楼等传统民居建筑群，村内的古巷道、古井、风水塘、古桥、古碑都散发着古朴的韵味，拥有较高的审美与研究价值。

2.2.2 山水格局和建筑风貌保持完好

石寨村东依山、南靠河，西留田，村落整体呈鱼状（图1），“山-水-田-园”景观元素丰富，拥有“天人合一”的风水环境背景（图2）。建筑风貌特色突出，多用人物和动植物做装饰，材料工艺多雕刻和绘画，显示出低调朴实又不乏独特的古典美。街道肌理明晰、错落有致，具有客家建筑村落的典型性。

2.2.3 山区经济发展较快

石寨村以发展集体经济为主，并且利用其水力资源丰富的禀赋条件，以发展水电产业为重点；利用土地集约化优势加快林业资源开发，发展以毛竹为代表的林产品加工业；并建成了以“古村-古民居-古桥-古塔”为主的旅游发展路线。

2.2.4 文化氛围和谐

石寨村村民邻里交往频繁，血缘与地缘合一，宗族凝聚力较高。在传统礼制的影响下，崇文重教、尚德尚武，民俗风情多样，具有鲜明且独特的文化底蕴。另外拥有红色文化故事资源——红军路与“红军粥”，有待开发。

2.2.5 著名的长寿村

石寨村的长寿现象主要是由于其作物和用水中富含大量硒元素，以及村落优质的生态环境。据《长寿福地·蕉岭探秘》载，石寨村中，80岁以上的老寿星有101人，60岁以上的村民共448人，占比18.82%，80岁以上高龄老人占60岁以上人口的29.11%，指标均远超长寿之乡14%的认证标准。行走在石寨村，处处可见耄耋老者，或拄杖于街巷之间闲庭信步，或倚坐于土楼墙角竹椅之上与老伙伴说着家常。

2.2.6 国家与地方政策的引导与支持

从近六年的中央1号文件中可以看出，国家由首次提出传统村落保护，建立传统村落名录、开展传统民居调查，到中央财政为传统村落整治与保护注入资金，再到维护民族村寨风貌格局，培养乡村传统建筑名匠等实行了一系列具体措施。从地方各级政府的扶持层面来看，2014—2018年期间，《广东省传统村落保护利用办法》意见下发，加强了对全省传统村落的保护。近年来，梅州市各部门积极合作开展所辖范围内的传统村落保护工作，如2015年底，梅州市投入大量资金对石寨村古建筑、基础设施进行修复和建设，提升村民生活质量。在此基础上，蕉岭县对包括石寨村在内的10个美丽乡村示范村进行环境整治建设。以上举措为石寨村进一步的保护与发展奠定了基础。

2.3 石寨村保护与发展存在的劣势与挑战

2.3.1 建筑安全隐患大，古朴风貌正在丧失

石寨村村民对于传统历史建筑保护的意识不足，往往在使用过程中降低了其耐久度，导致使用价值的下降，致使部分文物建筑在不同方面存在安全隐患。尤其是历史最为久远的土方楼，由于其建造年代较为久远，加上后来缺少有效保护，导致其建筑内部构件材料破损，出现严重的老化松动现象。随着经济和社会不断发展，现代化建筑风格和建筑观念不断向传统村落扩散，当地不少村民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发生改变，村民对于现代建筑、基础设施以及生活环境的要求不断提升，并依据其他乡村建设的模式，大量自行新建“小洋楼”、“小高层”，并粉刷墙壁外立面等，使得新建农房在原本古朴的历史环境氛围中显得跳脱，以致其与村庄传统历史风貌不协调，对村落山水格局与建筑风貌产生了不良影响。

2.3.2 可进入性差，设施有待于完善

石寨村地处边远山区，没有专门的定制公交路线，地形陡峭，进村山路蜿蜒曲折，导致村落可达性差；再加上村内景点分布较为杂乱，旅游步道狭窄，水体存在污染现象，各类生活配套设施不够完善。且现阶段第三产业发展较为落后，没有一定规模的专业市场，旅游服务设施不足。

2.3.3 村民对参与保护的认知度不高

图3 树德楼

在对石寨村的保护与发展过程中，各级政府部门通过组织对村内重点文物进行登记与修缮，以规划村庄建设项目，开拓未来发展道路。但项目资金发放具有时序性，较为重要的建设项目大多为村庄公共服务与基础设施，对产业发展与历史文化保护的投资占比较小，短时间内很难带来明显的经济效益，村民在农房整治项目上获得的资金难以满足其修缮房屋的需要，故村民对于民居的保护热情并不高。可以看出，村庄欠缺“自下而上”发展的动力，又缺少社会资金投入，对历史文物建筑的修缮速度跟不上其老化的速度，直接影响了传统村落原有整体风貌的保护与进一步的旅游开发，旅游效益不足又影响到保护与发展资金的再次缺失，村庄由此出现恶性循环累积的发展现象。因此，如何协调好传统文化保护与村落发展的关系成为了关键。另外，对于石寨村进行有效保护与发展的挑战不仅涉及历史文物遗产和传统建筑的维护和补修，更涉及村落内部生产生活、文化结构、民俗的走向问题。值得警惕的是，地方政府部门、基层组织与广大村民缺乏对村落历史沿革的挖掘，对于所拥有的文化遗产认识不足，对相关保护法律法规的学习贯彻以及成功案例的宣传和引导不够广泛深入。再者，青壮年人口的流失导致村落空心化现象突出，古村逐渐空置，逐步丧失活力，如树德楼由10年前的14户人家居住发展为如今只有1户人家居住。在此情况下，协调好公共利益与私人利益之间的关系就成为要考虑的重要问题[7]。

2.3.4 与周边乡村旅游地之间的竞争形势严峻

在国家发展旅游业的大背景下，全国各地纷纷掀起了旅游发展的热潮，石寨村虽然资源丰富，但因地处闵粤赣交界地区，周边不乏有高思村的进士第“十二楼”、九岭村以及名声显赫的雁南飞风景区等旅游景点，对石寨村而言，无论在知名度、品牌宣传、资金投入和配套设施上都存在不小的竞争和挑战。

3 石寨村保护与发展的产业策划

3.1 完善产业发展的配套基础设施

加大建设农村基础设施的力度既可降低农村居民收入不平等状况，也可拉动居民需求，促进农村地区经济的发展[8]。立足于石寨村传统产业转型和新型产业开发的基础上，合理优化对内对外交通设施，提高村落对外开放的程度，并同时结合旅游服务与村民生活的需求，不断完善景点间的步道扩宽与修整，避免景观与村民聚居区之间的分割，开发社会停车场，注重绿化营造。建设并完善旅游服务设施，选择合适地点建设旅游服务中心，改造街区中现有的小集市，形成商业网点，增加其旅游商业服务功能。合理布局餐饮、小卖部、休憩点、标准化公厕，并建立标识系统，使村落的服务设施总体水平得到提升。

图4 方土楼

3.2 传统产业转型，发展新动能

3.2.1 水力发电业的转型发展

作为石寨村的传统主导产业，水力发电业既要考虑发电带来的经济效益，还要考虑到灌溉、防洪和生态等综合利用要求，运用能源领域成熟的技术，做好发电工程与生态环保、水源保护设施建设同步，支持水力发电产业与其他产业间开展合作和信息的互通。如在水源保护方面，对于石寨村中大量山林以及古树名木的现状进行评估，实施具体保养措施，确保山林对于河流上游的水源涵养能力，以抵抗水土流失和泥石流等自然灾害。此外，依托石寨河与村落形成“天人合一”的独特风貌，打造“风水宝地”，将石寨河水部分引入村落水渠，对村内水塘沟渠进行整治，减少污水排放，种植水生植物营造优美水塘景观，并结合石砌路错落有致的特点，形成独特的水流景观，增强村落灵气，提升石寨村自然风貌品质和整体形象，打造独特的粤东水乡。接着，根据石寨河不同地势河段的层次化分布，布置具有观赏性的多彩鱼景，并开展生态水产养殖，布局天然垂钓区和写生区，实现水资源最高效率利用，形成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共生的局面。

3.2.2 毛竹产业的转型发展

石寨村及周围村落十分重视毛竹产业的发展，但仍然存在经营粗放、加工素质不高、品牌认知度低以及生产投资机制不灵活等问题。因此，积极引进相关企业，加大技术培训，挖掘培育毛竹新品种，与生物新材料方向相结合招标引入科研项目，研制毛竹艺术品加工工艺，培养竹艺工匠，延长产业生产链，提高附加值。另外，通过近年来文化旅游和森林旅游的发展劲头，打造竹林文化景观，逐步与乡村旅游结合，不仅可以使毛竹产业增加附加的多样性收入，又符合今后乡村振兴发展的趋势，培育生态环境和文化旅游相结合的新产业。

3.3 村落旅游业的多模式发展

3.3.1 客家传统建筑文化风情旅游

依托石寨村多处客家特色建筑，对村落中多处文物保护单位划定具体的保护与控制范围，确保其安全性和建筑面貌完整性。其中，应高度重视方楼，并对之进行全面修缮，并且对部分损坏严重的构件进行修复，确保内部建筑结构的稳固性。另外，对于破损程度较大但又有保护需要的传统建筑，政府应该尽其所能帮助修理，在此基础上还可以结合异地扶贫政策进行搬迁安置。禁止村民擅自对传统民居添加与原建筑结构差别较大的设施和装饰，应经过科学论证和文物部门的批准后才可予以建造。对于年代较新的建筑，若建筑风格与传统建筑风貌和谐，就将予以维持现状，不影响村民的正常使用；若差异较大，往往产生建筑污染，则应将其外立面进行整治改造，在建筑细节上添加材质与传统风貌相协调的设施和装饰物，或进行功能置换，使其符合传统建筑风貌的要求。同时，要制作重点历史文物建筑的二维码宣传标识牌，对当地村民进行解说培训，并开发智慧自助讲解功能，提升游客文化体验方式的可选择性。另外，石寨村的传统建筑通过原有的街巷串联而形成了特殊的风貌格局，因此，在对村落内部的街巷开发中，要局部拓宽主干道路，并用与原道路相似的建造材料进行铺装，保持道路肌理一致性，连接村公共服务中心、宗祠、土楼等主要场所，打通断头路，提高通达性，从而形成围绕石寨河、串联村落内部四通八达的道路网形态，河堤路要在清理多余垃圾的基础上不断提高绿化水平，在房前屋后增绿补绿，打造遮阴景观，村落内部道路要限制大型机动车辆的使用，以防止对道路和建筑产生破坏。

在打造村落物质文化景观旅游发展的同时，还要不断丰富与宣传非物质文化景观。对石寨村历史故事和人物进行著书记录。不断搜集村落中新发掘的文化遗产和传承人，积极做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申报和宣传工作。保护传承人及其所拥有的技艺，建立匠人馆与手工坊，扩大宣传，招收门徒并传承技艺。另外，联合周围县市的客家传统村落，共同商讨、制定客家文化精品旅游路线，加大宣传造势，增加文化投入，发挥群体效应。各级政府文化与宣传部门应积极发挥职能作用，借鉴其他成功案例的宣传经验，配备村文化员，给予适当补助，并把石寨村的特色优势与文化旅游信息进行梳理成册，派送到市县的旅游集散地，供游客免费获取。除面向游客的旅游服务之外，还要关注到村落居民的文化和教育生活。依据该村崇文重教、尚文习艺的文化传统与公益性的助学习惯，与当地部门协商，设立“石寨英才发展基金”，建立图书馆、青年文体中心等；对村中中考、高考、研究生考试中有优秀表现的学生给予物质与荣誉奖励；在石寨国乐汉剧团的基础上，设立石寨村歌舞表演队、舞龙舞狮队、客家山歌队等，日常和节庆期间为村民和外来游客带来表演，继承和发扬客家先民的民间习俗。

3.3.2 “长寿石寨”康养旅游

石寨村作为长寿之乡中的长寿村，其土地和水源中丰富的硒元素是其生产有机农产品甚至康养旅游的一张王牌。沿河步道增加宣传栏和富硒产品知识普及，加大“长寿石寨”的品牌宣传。打造“富硒农产品之乡”，加大富硒农产品如红薯、茶叶的种植力度，尤其是在红菇分布区，试图打造人工培育品种，增强红菇产品附加值，并结合客家特色饮食文化，开发基于特色农产品的美味佳肴和真空包装食品，增加产品多样性。另外，随着“互联网+”向农村地区的战略纵深，石寨村可运用电子商务的智能化程序，提升乡村旅游资源开发效率，扩大特色农产品销售途径、打造旅游路线及其特色的线上展示，由此激发消费者的旅游动机，带动石寨村的乡村旅游业发展，从而促进当地农产品的线下销售。在此契机下，引入地产企业，并与部分居住在传统民居里的村民商议，联合他们将民居功能进行转换，开发客家民宿，在保持其原真性的基础上完善住宅生活设施，营造返璞归真的农家氛围，组织开展竹林观光、山地休闲拓展、养生休憩、历史文化定向越野等活动，并联合主管部门和旅游体验师在微博、微信、抖音等新媒体平台上展示当地旅游景点、农特产品、吃住行乐服务类产品等，提高其知名度，并鼓励社会组织积极参与到民宿的营销推广中来，真正形成乡村旅游的地方特色。

3.3.3 红色文化旅游

依托“红军粥”的长征故事以及“红军路”县级文物保护单位，扩大石寨村红色精神宣传，与地方政府、学校、企业合作，建立红色教育实践基地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举办“重走红军路”、“吃一碗忆苦红军粥”和红歌比赛等多种体验项目，对当地学生和参与群众进行内涵多样的爱国主义教育，并结合传统产业转型、客家传统建筑文化旅游与康养旅游形成“红色旅游+”的共生型旅游模式，形成产业“共赢”。在此基础上，建立党政干部行政能力培训中心，聘请优秀党员对党政干部进行能力培训和再教育，争取申请到县级甚至省市级党政会议的举办权，提高村庄知名度，吸引外来资金投入。

3.4 建立产业发展的保障与协作机制

3.4.1 加强产业发展资金渠道的多元化

石寨村在争取到中央与地方政府的政策与财政资金支持之后，在提高村落“造血”能力的基础上，积极联系并动员入驻村落的农业科技企业和地产企业、NGO、乡贤精英和海外华侨等社会力量投资、捐资捐赠。并鼓励村民、法人和社会组织等筹建乡村发展基金、风险补偿基金，将社会资本投向产业项目以推动传统村落的保护与发展。另外，可采取股份制形式，通过将村民田地以及房屋产权进行租赁或置换等方式，给予民营资本在金融、税收等方面的政策支持，共同保障今后传统村落保护、经营和收益的可持续。

3.4.2 建立产业发展的用人与实施机制，促进居民社区参与

在产业发展过程中，优先聘用石寨村及周边村民参与到村落的产业发展中来，并实行员工入股形式，提高村民就业率，吸引外出务工村民回流，提高社区参与，促进社区共同体形成，减缓村落“空心化”程度，增加村民福利，让发展的幸福充分涌流到人们心中，增强村民的归属感和自豪感。另外，提高工匠建筑修缮、建设水平，能够及时修缮保护村庄古建筑，并邀请戏剧类高校、美术与建筑类高校的学生共同参与到建筑审美的文化艺术作品的创作中来，营造村落的艺术氛围。另外，加强对建筑工匠的培育，为其提供免费专业培训、给予津贴补助，享受多重福利。对于村落建设工程，优先安排本地工匠建筑企业实施，积极探索古民居使用权的市场化以实现功能置换，提高村民保护传统村落的积极性。

4 结语

石寨村拥有丰富的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内涵，承载着浓厚的历史、建筑、民俗与艺术价值，虽历经沧桑，但在人们生活中仍发挥着重要的服务作用。在乡村振兴的新时代背景下，我们亟需明确保护和发展传统村落、留住乡愁的重要性。只有在依靠自身优势条件的基础上，通过加强自组织化力量的培养，以及政府部门、企业、公益性社会组织的共同支持，进行产业发展，才能带给传统村落一个美好的明天，实现乡土振兴和民族文化的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