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埃莱恩·奥甘
在一幢摇摇欲坠的建筑三楼上,粉色夕阳穿透墙上遮挡窟窿的透明塑料布照进来,六十岁的阿米拉·加曼身穿一件浅蓝色羊毛衫,坐在一架金穗镶边黄色顶棚的秋千椅上。仅剩一只灯泡的破吊灯发出摇曳微光,点亮这间小屋。透过这扇临时的窗,她望着楼下街对面的亚穆克学校,操场上如今撒满了弹壳,还有一门简易加农炮。
加曼一家原本住在顶楼,那里现在已是一堆坍塌的墙壁和瓦砾。“我想住在自己家。”她说。他们临时避难的这个房间,是这幢楼里仅有的两间住人的屋子之一。这条街上,残垣间的商铺重新开了张,人们埋头忙碌着。其他地区的冲突还在继续,但生活常态已经逐渐回归阿勒颇,尽管这种状态还远未稳定。无尽的重建任务才刚刚开始。
他们的社区卡拉西位于被毁的阿勒颇东城,叙利亚政府军围城数月,从民主派叛军和反对总统巴沙尔·阿萨德统治的其他势力手中收复此地后,这里一直由政府军把守。作为叙利亚最大的城市,阿勒颇一度接近400万人口,但如今成千上万人已经逃离。整个叙利亚还有数百万人在七年残酷的战争期间选择离开,超过40万人被杀,联合国指责阿萨德武装在多个城镇使用化学武器杀害大批平民。
大约三年前,加曼和家人逃到了乡下。
“我们被武装部队抢劫了。”她丈夫萨利赫说,他指的是反政府武装,其中许多人曾是他们的邻居。反对派武装在他家找到了一张前总统——阿萨德父亲的照片,萨利赫就被投进监狱关了一年。2016年12月,政府军收复了城市的部分地区。一年后,约有30万居民重返家园。返回的许多男性必须完成兵役。
一场在阿勒颇里加宫举办的婚礼,是四年来在该酒店举办的第一场庆祝活动,这标志着正常生活正在重返这座城市。围城的四年间,老板纳乌拉斯·里加和45名员工就住在这间靠近战事前线的酒店里。
一个周五下午,在萨阿杜拉·贾比里广场,人们吃着棉花糖,爬上去年为世界旅游日搭建的巨大彩色字母拼成的“我爱阿勒颇”字样雕塑。从前,世界各地的游客云集于此。一条挂在遭损毁的建筑上的破横幅上写道:“你们的城市阿勒颇,需要你来保卫她。”这片战争期间荒无人烟的广场如今生机勃勃。一群在聊足球的人来自大马士革,他们是来研究建筑的,拿着地图在城里走街串巷规划着重建工作。18岁的扬·阿鲁鲁在和妈妈拍照,他们坐了10个小时的公交車从反对派控制的伊德利卜来到这里,这段路从前只需45分钟。
附近公园里,被尊为烈士的亲政府战士的照片钉在橄榄树上,提醒着人们阿萨德在该地区的统治。年轻人在草地上练习跑酷,他们为每次勇敢的腾跃而欢呼。女人们独坐在长椅上抽着烟,目光投向远方。长着痘痘的少年啜着浓缩咖啡。附近一家豪华餐厅里,一家人正在举办奢靡的洗礼庆祝会。在阿勒颇城堡,一个身着粉色夹克的14岁孩子,战争开始以来第一次来这里参观。这里曾被叙利亚军队占据,如今传闻会被支持阿萨德政府的盟友俄罗斯用作军事基地。“这里太美了,但是那些损毁的部分太令人难过了。”玛利亚姆说。她眼睛上方有个弹片留下的伤疤,目前正在学校里学习俄语。“我们盼望叙利亚能重新好起来。”
在那些倒掉半边的楼房之间,商店门板新刷成了叙利亚国旗的颜色,这似乎是一种受到保护的标志。仅存几个完好的阳台上晾着衣服,12岁的艾哈迈德·萨曼骑车从旁经过。艾哈迈德的父亲在战争期间失踪了,如今他已经重回校园,但需要在理发店打工贴补家用。那些返回家园的人们面临的难题是,要在没水没电的情况下开展重建工作。夜晚,这些家庭沉浸在孤寂之中。
城市外围,无家可归的人们在仓库里避难。“现在一切都太贵了,”16岁的阿亚莎·卡里尔说,“我们没有家了。”
回到卡拉西,加曼成年的儿子开始动手为全家重建居所。加曼盼望更多的人重返家园,但是战争的创伤仍未痊愈。
位于阿勒颇东部米亚萨社区的伊本·阿尔·纳菲斯学校,女生们在当天第一节课上唱歌。这所学校五年前关闭时有1.5万名学生和六栋楼,去年10 月重新开学时仅有1000 名学生。严重损毁的老楼换成了预制板房间。
位于卡拉西社区的另一所学校亚穆克,冲突期间曾被反对派武装用作基地。
阿勒颇城堡周边,居民们逐渐找回生活常态。这座中世纪宫殿是世界上年代最古、规模最大的城堡之一,曾在战争期间被叙利亚军方用作军事基地。
家人和朋友在阿勒颇的公园里聚会。这座占地17公顷的公园靠近火车主站巴格达站,冲突期间曾被迫击炮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