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ME-IMG中国区法务李萌的三次“变身”

文 《法人》记者 彭飞

体育运动选手、仲裁律师、经纪人，如今的李萌正将看似毫无关联的多重身份糅合在一起，幸运地将自己的兴趣与专业在职场之路上实现了并轨

2005年，还在西安体育学院教育学专业读大二的李萌，已经开始为两年后的毕业出国做准备，他决定前往美国深造法律。这种规划源自他接待过的一位从事体育产业研究的美国大学教授。李萌希望自己未来能够成为一名体育经纪人，教授告诉他，美国很多体育经纪人都有法律背景或者曾是律师，于是接下来的大学时光他接连考了三次LSAT（美国法学院入学考试），最终如愿。

这一年的演员刘亦菲正因为《仙剑奇侠传》成为万千粉丝心中的“神仙姐姐”，名气无两。那时的李萌不会想到，未来某一天自己会与刘亦菲进行一次直接而密切的合作，更不会想到，这次合作将促成中美两国电影史上的重要事件。

梦想照进现实的日子发生在2017年11月29日，这一天美国迪士尼公司宣布结束全球海选，最终选定由中国演员刘亦菲作为经典动画《花木兰》改编真人电影的女主角。消息不出意外地成为当天国内外的头条娱乐新闻，迪士尼公司股价因此大涨。其重大意义不仅在于这一角色是在全球范围千里挑一，更在于刘亦菲将由此成为首位主演迪士尼全球大片的华人女星。

鲜有人知的是，促成此次重磅合作的是全球顶尖娱乐、体育、时尚经纪公司WME-IMG。作为WME-IMG的中国区法务，李萌是WME-IMG与刘亦菲的对接人，直接负责刘亦菲与迪士尼公司的谈判与沟通。

在此之前，从美国读完法律博士学位的李萌，先后在中美两家律所工作过，随后进入美国好莱坞经纪公司CAA，这些经历让他同时熟稔中美两国娱乐产业的商业运作模式，为双方最终成功签约起了关键作用。

从体育运动选手到仲裁律师，再到体育娱乐经纪人，如今的李萌正将看似毫无关联的多重身份糅合在一起。作为体育和电影爱好者的李萌，除了处理公司的法律事务之外，还兼任主持人黄西、格斗选手王冠等多位娱乐、体育明星的经纪人，幸运地将自己的兴趣与专业在职场之路上实现了并轨。

向好莱坞学习成熟的商业模式

身材健硕、发型后背、言谈沉稳，2018年元旦过后的第一个周五，记者在位于王府井东方广场的WME-IMG公司北京办公室再次见到了李萌。上一次见他，是在中国传媒大学国际交流中心的娱乐法课堂上，他受邀为台下几十位律师讲授“国际体育赛事的商业模式和法律实践”。三十出头的他对体育娱乐法这一较为小众的专业领域的纵深程度，以及丰富多彩的职业经历给记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WME-IMG的工作区简约现代，办公室尽头的一侧墙体斜倚着多张维密模特的巨幅硬板海报。刚刚过去的“2017上海维密时尚秀”上，接近四分之一的模特都由WME-IMG代理。

WME-IMG是一家经过多次并购而来的公司，涉及体育、娱乐、音乐、时尚等领域的经纪业务。其前身IMG公司开启了美国职业体育经纪与赛事推广的先河，特别是在网球和高尔夫运动的职业化、全球化方面有着突出贡献。2013年底，同样做娱乐经纪业务起家的WME公司完成了对IMG公司的收购。2016年6月，WME-IMG联手红杉资本、腾讯、分众传媒等中国投资方创建合资公司进一步开拓中国市场业务。同年，WME-IMG再次以40亿美元完成了对全球最大综合格斗组织UFC的收购。

李萌于2015年加入WME-IMG集团，并成为该公司从20世纪90年代起在国内设立公司后招聘的第一位法律顾问，直接向位于香港的亚太区总法律顾问汇报工作。加入WME-IMG之后，正值这家合资公司的飞速成长期。 从影视艺人、运动员的代理，到高尔夫、网球、彩色跑、UFC、时尚和美食活动的举办与执行，短短两年时间中国公司便从只有40多人的小团队扩张到如今北京、上海两地上百人的规模，这使得李萌几乎“需要逼着自己快速成长”。

而在公司的飞速成长期里，平台的助推作用也开始凸显。WME-IMG集团在欧美地区有着上百位的内部律师团队，分工细致，有的负责书籍出版业务，有的负责影视节目的制作和发行，有的负责演员和导演的代理，甚至还有专门负责高尔夫球业务的律师，很多律师在其细分领域内都有几十年的经验。作为中国区唯一的律师，想要跟上集团的整体节奏难度可想而知，但这也给了李萌得天独厚的学习机会，“我几乎每天都要跟负责不同业务领域的律师接触，每个月要与公司的三四十位律师合作”。

工作期间，李萌最大的收获是得以接触到国际体育和娱乐产业中最先进和成熟的商业模式，其中很多都是中国目前还很少见的。比如如何代理球员与艺人与赞助品牌谈判，如何代理NBA球队的运动服胸前广告的招商，如何将代理的演员、编剧和导演在项目上进行打包并出售给制片公司，如何运作国际化的体育赛事等。

积累下初步的娱乐行业经验

迪士尼公司通过全球海选初步确定刘亦菲出演花木兰角色后，刘亦菲的国内团队意识到，要确保谈判顺利并成功签约，聘用熟悉好莱坞规则的经纪公司和律师是不可或缺的。WME-IMG利用在中美两国影视行业的资源优势，很快与刘亦菲建立了代理关系。

谈判期间，李萌作为中方的直接对接人，需要与美国法务部同事紧密联络，还要不断与迪士尼方面充分交流，并将具体的谈判细节准确地传递给刘亦菲及其公司，随后再将意见反馈给美国方面。

在上一家公司——美国创新精英艺人经纪公司（CAA）工作时，李萌积累了与好莱坞影视公司谈判的初步经验。为了能进入影视行业并从事娱乐经纪业务，他甚至自愿降薪从律师事务所跳到了CAA。

在CAA工作期间，李萌作为中国区总经理助理兼法务，除了参与导演、演员、编剧协议的起草与谈判，还发掘了自己对中美影视行业法律及商业问题研究的兴趣。业余时间，他独立撰写完成了关于演员、编剧、导演的“聘用合同谈判手册”，并参与了多部中外合拍电影的投资、制片合同的起草，比如第一部中印合拍片的投资协议。

加入CAA之前，李萌还曾在一家美国律师事务所工作做过法律培训生，随后回国加入安杰律师事务所，从事仲裁业务。上述种种职业经历，让李萌在代表刘亦菲与迪士尼谈判过程中，更好地发挥了“桥梁作用”，而没有“慌张之感”。

李萌觉得，律师和经纪人的双重经历，使得他更注重把握谈判的角度。“经纪人要站在更宏观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以达成预期的交易为目。比如说你要考虑到你所代理的客户（艺人）处在不同的职业阶段，就要采取不同的谈判策略。有些机会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让一些初期艺人获得更好的公众曝光度，这种情况下我就会把合同谈判的重点放在保证艺人有更好的宣传机会上，而不是获取更多的经济利益；如果仅仅从律师的角度考虑，过于关注合约条款本身而忽视商业背景，艺人就可能会丧失很多商业机会。但同时，律师视角又会让谈判变得周全，及早预见风险。”

当刘亦菲确定出演花木兰官宣后，李萌还收到了WME-IMG创始人阿里·埃曼纽尔亲自发来的祝贺邮件，这也成为他在WME-IMG工作中颇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作为经纪人或律师，无论代理多大牌的艺人，获得客户信任最重要的就是自信。这种自信是建立在你一个个的案例基础上的，当你帮助一个艺人成功完成一次重要谈判，你就会累积更多的知识和资源，这样你就会越来越有自信，越来越有说服力，艺人才会把自己的事业交给你代理，如果没有这些业绩就会很苍白。”李萌觉得，和所有职业一样，经纪人职业也需要一步步地积累过程。每次帮助客户成功完成一次签约都与自己前期的点滴积累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李萌

“运动员、律师、经纪人对我而言没有太大区别”

“我是真心热爱体育和电影，所以我不会像很多律师一样，仅仅把现在的工作当作一份谋生的手段。”李萌告诉记者，他从小就喜欢体育，大学时还以国家二级运动员身份代表学校参加比赛。对他而言，运动员、律师、经纪人这三重身份没有太大区别，“体育和电影是我的兴趣，法律是我的专业基础，经纪人将这二者实现了统一”。

从公司法律顾问到艺人经纪的角色转换过程，也让李萌看到专业性对娱乐经纪行业的重要作用。“一提到娱乐经纪人，很多人都会率先想到一个拎包、拿衣服的助手形象。但我觉得经纪人的核心竞争力并不在于服务，而是你的价值。如果仅仅是服务的话，找个收费低的也一样会很好。而经纪人的价值就是以自身的专业知识和行业资源保证艺人商业价值的最大化。”

李萌鼓励更多的法律人进入体育、娱乐产业。IMG的创始人马克·麦科马克就是耶鲁大学法学院的毕业生，随后加入律师行业。因为他本人是高尔夫球爱好者，所以经常会给好友“高尔夫皇帝”阿诺德·帕尔默提供一些法律上的帮助，从此开启了美国职业体育经纪人的先河。

“在美国很多体育和娱乐经纪人都是律师出身，我觉得律师出身的经纪人，优势在于能够更好地掌握谈判的细节。”李萌告诉《法人》记者，“好莱坞艺人通常都有三驾马车，分别是律师、经理人和经纪人，但国内的娱乐和体育经纪行业才刚刚起步，并没有形成特定的模式。目前多数的国内一线艺人之所以不与一家经纪公司签约而选择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并以聘用员工的形式聘用经纪人处理自己的商业事务，就是因为国内的艺人对经纪公司、经纪人的专业度还没有充分认可，经纪公司能为艺人提供打包和跨界服务的价值也没有发挥出来。”

李萌坦言，目前国内投身体育产业的的律师屈指可数。“比如每次WMEIMG在海外有负责体育业务的律师职位抛出后，都会收到成百上千份的简历，因为在国外有太多的律师希望从事体育领域了，所以职位的竞争也非常激烈。但目前国内真正专注于体育领域的律师还很少。”李萌还记得当初来WME-IMG面试的细节，那位从海外来的面试官告诉他：“你是我这十几年来在中国遇到的第一个喜欢体育的律师。”

在李萌看来，尽管目前国内体育法、娱乐法的专业人才非常稀缺，但发展前景却非常值得期待。2016年，李萌受到美国体育律师协会的邀请，在协会的年度大会分享“中国体育法”这一主题。“台下坐满了美国大学教授，产业链相关的从业者，互动也很好。这说明他们还是很愿意去了解中国体育、投资中国体育的。”

“在CAA的时候，我有机会接触到国内过去10年的艺人演出合同，只有薄薄两页纸，即使发展到了今天也只有页左右。但是好莱坞的艺人合同，动辄都要五六十页。这四五十页的差距，是中美两国体育、娱乐产业发展阶段的差距，也是法律专业人才的机遇。”李萌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