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勇从脾胃辨治大肠癌经验浅析

2018-01-17 15:45:52骆平平周燕群蒋钟霆
浙江中西医结合杂志 2018年12期
关键词:无瘤大肠癌放化疗

骆平平 周燕群 蒋钟霆 郭 勇

作者单位:1 浙江中医药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杭州310053);2 浙江省中医院肿瘤科(杭州310006)

《中国结直肠癌诊疗规范(2017 版)》指出:我国结直肠癌发病率、死亡率在全部恶性肿瘤中均位居第5 位[1]。多数患者发现时已属于中晚期[2],平均5 年生存率只有20%~25%[3]。虽然肿瘤的靶向免疫治疗取得一些突破,但5 年生存率未见明显改善,严重危害人类健康。郭勇教授是浙江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从事内科临床30 余载,应用中医药治疗恶性肿瘤具有丰富的临床经验。笔者有幸随诊学习,本文就郭勇教授从脾胃辨治大肠癌经验介绍如下。

1 病因病机

古代中医文献中未见大肠癌病名,有关大肠癌的论述散见于“脏毒”、“锁肛痔”、“肠风”、“积聚”、“癥瘕”、“肠蕈”、“下痢”等病证,《外科大成·痔疮》中记载:“锁肛痔,肛门内外如竹节锁紧,形如海蜇,里急后重,便粪细而带扁,时流臭水,此无治法。”此描述极其类似肛门部位的癌症症状。

郭勇教授认为,大肠癌发病本质是“内虚”,尤以脾胃虚弱为主。正如《医宗必读》云:“积之成也,正气不足,而后邪气踞之。”《脾胃论》说:“脾胃之气既伤,而元气亦不能充,诸病之生也。”《医林绳墨》谓:“人以脾胃为主,而治病以健脾为先。”脾胃受损,水谷精微不能运化输布,以致湿浊内生,水湿凝聚成痰,痰凝为肿瘤的始动因素,痰随气行,瘀阻气滞,痰郁而化热,热伤气阴,致毒热内蕴,而见痰毒浊瘀互结而成积块,终发为癌。大肠癌早期多实证以湿热浊瘀互结为主,癌毒及湿热浊瘀内蕴可治标实本虚[4],就诊患者多为手术及放化疗后,手术易伤精耗血,化疗损伤脾胃,放疗损伤人体阴津,免疫靶向治疗大多属热症之象,辨证施治时亦应考虑现代治疗手段如手术、化疗、放疗及免疫靶向治疗对其症候的影响。

2 辨治概要

郭勇教授在长期临床实践中注意到,肿瘤从发生、发展、演变直至归宿是一个不同质的过程,存在着围手术期、辅助治疗期、随访期、姑息治疗期四个不同的阶段,由此提出中医治疗肿瘤“四阶段论”。大肠癌发生发展演变及转归存在着“有瘤—无瘤”本质的区别[5]。根据中医肿瘤的“四阶段理论”,其中围手术期术前状态、姑息治疗期可归“有瘤”,而围手术期术后及随访期患者属“无瘤”。郭勇教授善从脾胃、气机辨治大肠癌,分有瘤、无瘤辨治、辨证与辨病结合,改善患者体质,延缓疾病发展,降低疾病复发转移风险。

3 辨治方法

3.1 有瘤论 大肠癌患者,病程较长,“久病入络”,“久病多瘀”,因血瘀而迁延难愈[6]。术前有瘤者,治以通腑为主,兼扶正祛邪,忌功伐太过。术前新辅助治疗(即在实施面部治疗如手术、放疗前所做的全身化疗)者,多脾胃虚弱兼夹湿热浊瘀,加之放化疗损伤脾胃,恶性瘤体过度消耗,患者主要以脾虚证为主,脾失健运,可兼夹湿夹瘀,或伤阴津。对于大肠癌有瘤者前期脾胃虚弱的体质者,常以四君子汤为基础,药用如太子参、白术、茯苓、陈皮、半夏等健脾益气;夹湿者合三仁汤,药用杏仁、薏苡仁、豆蔻仁宣畅气机,利湿化浊;夹瘀者多加郁金、丹皮、赤芍、八月札等疏利气机,活血化瘀。后期肝肾阴亏者,宜补益肝肾以六味地黄丸为基础加减,阴血不足者多加重滋阴养血之品。晚期带瘤者,大都局部浸润、神经侵犯、淋巴转移,甚则全身多处转移,或兼夹癌痛,其因病程较长或长期治疗甚或过度医疗导致脾胃功能失调,胃纳减弱,胃气衰败,脾胃运化无力,因此针对脾胃的治疗,要避免过用大补大泻、大辛大热、大苦大寒、大攻大破等伤脾败胃之品。治论原则以调为主,调其失常,调其不和,总以扶正祛邪为大法,以改善症状,减轻患者痛苦为目的。

郭勇教授认为,晚期大肠癌中医症候错综复杂,以气滞血瘀证、肝肾阴竭证多见,治宜扶正祛邪、消积化瘀兼滋补肝肾之阴。郭勇教授认为,有手术希望的大肠癌带瘤者,以中药辅助治疗,目的是减毒增敏防止副反应,使患者完成手术治疗。晚期肿瘤患者中医治疗并非以“无瘤”作为治疗目的,而应“以人为本”,通过协调、恢复、重建脾胃气机,平衡,从而实现长期有生活质量的“带瘤生存”。

3.2 无瘤论 无瘤肠癌患者在不同窗口期,辨病与辨证侧重不同。郭勇教授认为,大肠癌术后1~3 年间是复发转移出现的高峰时期,论治当以辨病为主,密切配合现代治疗手段。术后3 年以上低复发风险者,中医药在随访期应逐渐转换成主要治疗手段,患者病情、体质相对稳定,论治以辨证为主。

郭勇教授认为,对患者的辨证要充分考虑现代治疗对患者中医证候的影响。围手术期术后无瘤者及辅助治疗期当以辨病施治,因手术、化疗易损伤脾胃,临床常见症候以脾气亏虚证为主;放疗可归为外感六淫邪气中的“火”,属中医的“热毒”范畴[7],火热毒邪聚积人体,易耗气损伤阴津,导致肝肾阴虚,后期则发展成阴血不足;放疗及免疫靶向治疗易伤阴耗血,至后期可见气血两虚。中医辨治始终围绕大肠癌为癌毒所致之病,应在顾护脾胃的同时兼以祛邪,以降低肿瘤复发与转移风险,延长无瘤生存期,常用方如参苓白术散、四君子汤为基础方,加藤梨根、水扬梅根、虎杖根以清热解毒。

对于低复发风险者,当应辨证施治。大肠癌患者在稳定随访期最常见的证候为湿浊内蕴证和阴虚内热证。在治疗上主要以三仁汤和四君子汤及沙参麦冬汤为基础。郭勇教授认为,辨证施治固然重要,但对于随访期稳定的患者,亦要根据时令节气、体质、年龄、性格、伴随症状不同而加减,如春季多用川楝子、佛手片、绿萼梅等以疏肝气;夏季多用藿香、佩兰、荷叶以祛湿浊之邪;秋季多用百合、鲜铁皮石斛、芦根、玉竹等养阴润燥之品;冬季用熟地、黄芪、吴茱萸、大枣等益气养血之品;羸弱体虚者可适当减少攻伐之品的用量,以扶正为主;年迈之人酌加滋阴补肾之品,焦虑、抑郁者酌加芍药、川楝子养阴柔肝合以郁金、八月札、佛手、绿萼梅等疏肝理气;夜寐不安者加合欢皮、夜交藤、百合、酸枣仁等安神助眠。

郭勇教授强调宜中西医配合治疗肿瘤,中药调节体质,使之趋于平和,阴平阳秘,邪不复生,以达增敏、减毒、预防肿瘤复发、转移目的。

3.3 重调脾胃与气机 《脾胃论》曰:“善治病者,惟在调理脾胃。”郭勇教授亦强调辨证施治肠癌患者无论是“有瘤”或“无瘤”,其目的都是使患者体质趋于平和。在用药调治中始终以顾护脾胃生机为第一要义,认为调理脾胃是调节气机升降之基础,祛除病理产物之根本。

大肠癌患者大多饮食失节,多嗜食肥甘厚腻之品,易致脾失健运,气机阻滞。脾胃为机体气机的枢纽,脾气以升为健,脾气升清,元气得以充沛,则有生生之机。郭勇教授对于大肠癌患者脾胃虚弱的体质状态,多以党参、陈皮、半夏健脾理气化痰,合以白术、茯苓健脾气、化湿浊,脾气健则正气充足;脾胃虚弱,气血亏虚的患者,需要补益脾气,养血填精,亦应做到补中有通,畅达气机,这样才能补而不滞,润而不腻,既升且运,以顺其脾胃升降之特性,以使患者恢复平衡而达到“补”的目的。用药要以顺从脾胃生理特性为基础,以不伤正气、发挥机体抗病力为要点,用药要轻灵变通,药量易轻,药性平和,切中病机,方能恢复脾胃功能,有利于药物和食物的吸收,提高疗效。

4 验案举例

例1 顾××,男,68 岁,2017 年8 月11 日初诊。因“确诊结肠癌伴肝内、后腹膜转移4 个月”就诊。患者2017 年4 月18 日因腹痛就诊杭州某医院经腹部增强CT 确诊为结肠癌,肠镜病理:(升结肠)腺癌(中分化),并见少量管状-绒毛状腺瘤伴上皮轻中度不典型增生。2017 年5 月3 日行FOLFOX 方案化疗1次,因出现Ⅲ度骨髓抑制停止,现口服希罗达1.25mg,1 天2 次化疗。初诊时患者由家属扶入诊室,形体消瘦,精神不振,化疗后患者白细胞偏低,恶心呕吐,纳差,消瘦,乏力明显,面色偏黄,胃纳欠佳,夜难入寐,大便1 日3 行,质稀,舌体胖、苔厚,脉细沉稍涩。辨证属脾胃虚弱,痰瘀内结。拟方:太子参、淮山药各15g,炒苡仁30g,茯苓10g,绿萼梅6g,仙鹤草、炒扁豆、炙鸡内金、焦山楂、焦神曲、炒麦芽、炒谷芽各15g,合欢皮、夜交藤各12g。14 剂。水煎服,1 天1 剂。2 周后复诊:患者胃纳转佳,大便1 天2 次,但仍夜寐不佳。以上方为基础,加用远志、茯神各9g 宁心安神。服用14 剂后患者诸症皆减,体质状况得到改善,复查血常规白细胞在正常范围。

按:晚期肠癌患者,病程长而复杂,脾胃气机均失衡,加之化疗药物易损伤脾胃,更易致运化失司,机体失养。郭勇教授认为,该患者中药主要是配合现代治疗手段,目的是减毒增敏防止副反应,使患者完成手术治疗。该患者辩证属脾胃虚弱,痰瘀内结,用方以四君子汤为基础,加炙鸡内金、焦山楂、焦神曲、炒麦芽、炒谷芽健脾和胃,辅以仙鹤草解毒补虚,绿萼梅疏肝行气,合欢皮、夜交藤安神助眠。从而使患者脾胃调和,气机舒畅。

例2 陈×,女,51 岁,2016 年11 月3 日初诊。因“结肠癌术后放化疗后,神软乏力、头晕目眩3 个月余”就诊。患者2014 年3 月当地医院确诊结肠癌,2014 年5 月于某医院行“结肠癌根治术”,术后病检示:结肠中低分化腺癌淋巴结转移,分期(pT3N1M0ⅢB 期),术后愈合良好。1 个月后行放化疗,放化疗期间出现骨髓抑制(Ⅲ°白细胞减少,Ⅲ°血小板减少),予升白细胞、升血小板及对症支持治疗。初诊时症见: 面色萎黄黄,目光无神,纳眠差,双下肢浮肿,二便无殊,舌质淡,苔白黄腻,脉细弱。辅助检查血象:WBC 1.03×109/L,RBC 3.1×1012/L,HGB 62g/L,PLT 42×109/L。辨证论治:患者结肠癌术后放化后,正气本虚,脾胃既伤,目光无神,神软乏力,语声低微,舌质淡乃一派虚像,语声低微,神软乏力,属气虚,面色萎黄,舌质淡,可见血虚不足,证属气血亏虚,治则:健脾补肾填精、益气养血。选方用香砂六君子加减:太子参、白术、茯苓、木香、砂仁(后下)各15g,半夏12g,山药、陈皮各15g,炙甘草6g,黄芪、当归各30g,桃仁、夜交藤、合欢花、补骨脂各12g。共7 剂,水煎服,1 天1 剂,早晚饭后温服,并嘱患者调整心态,放松心情。2016 年11 月10 日复诊:诉力气较前稍好转,纳差,睡眠可,盗汗明显,二便无殊,舌红,苔薄黄,脉细数。辨证论治:患者仍感乏力,仍见气虚之象,兼盗汗、舌红,苔薄黄,脉细数等阴虚,辨证属气阴两虚。治则:健脾益气养阴。拟方:北沙参、白术、茯苓、木香、砂仁(后下)各15g,半夏12g,熟地、陈皮各15g,麦冬、地骨皮、牡丹皮、吴茱萸各12g,炙甘草6g。再予7 剂。2016 年11 月17 复诊,未见明显异常,随访至今病情稳定。

按:肠癌患者多因素体正虚,正气不足,而后邪气踞之,日久成积郁结于下而发为“肠积”。脾失健运,手术、放化疗施加之后,脾胃愈加虚弱。中医药治疗辨证与辨病结合,始终要顾护脾胃与气机,使患者机体机能平衡,体质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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