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面馒头

朱旭

小时候，我喜欢吃村里一位老伯卖的老面馒头。那位老伯每天慢悠悠地推车叫卖，边走边吆喝着：“老面馒头，老面馒头……”老伯是我朋友的亲戚，人很好，喜欢我们这些孩子，经常给我们馒头吃。

上幼儿园的时候，一回家就能听见那熟悉的吆喝声。我跑去向妈妈要钱，然后迅速地赶过去买。一开始我买的是豆沙馅的包子。豆沙甜甜的味道，怎么也吃不腻。后来上了小学，我渐渐地爱上了老面馒头，爱上了那种慢慢咀嚼才能体会到的特殊香甜。可惜的是，那位老伯早已退休了。

自从失去了老面馒头，我的早餐就只剩下了糯米团团和云吞。尽管它们也很美味可口，可我怎么也找不到小时候那种香甜的感觉了。

于是我下定决心去寻找记忆中的味道。我接连在城里的大街小巷找了好几个周末，可就是找不到那种我喜欢的正宗老面馒头。那些卖面食的店所谓的“老面馒头”，只不过是在面团里加白砂糖罢了。直到临近期末，为了不影响考试，我忍痛放弃了寻找。

过了一段时间，我突然看见一家写着“正宗老面馒头”的店！“哇！终于找到你了！”我买了一个馒头，还没出店门就迫不及待地咬了起来。“不是正宗的老面馒头啊！”我嘟哝着说。“什么？”店老板问我。我没理他，摇摇头，失望地走了。算了，老面馒头就当个念想吧！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遇见了曾经的好友。寒暄了几句后，我问他：“你那个卖馒头的亲戚怎么突然不卖了？”朋友说：“我伯伯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卖不了了。再说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哪有人还会喜欢这干巴巴的老面馒头呢？”“我喜欢啊！”“就你一个人喜欢，我伯伯能赚几个钱啊。”“哦 ，也是啊。”我失落地说。朋友说：“别难过了。你要想吃的话，就来我家吧。现在伯伯每天都会做一些给自己吃，我让他给你带一份不就行了。”“太好了！我周六就过去！”我高兴地说道。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六，我一大早就去了朋友家。在门口，我看到了那个昔日在村里吆喝的老伯。老伯坐在院子前的板凳上打瞌睡，头发已经斑白了，就像一片下过雪的草地。看得出来，退休前他有多么辛苦。

朋友突然从背后蹿出来，吓了我一大跳。

“别闹。”

“没闹，看到那棵树没？”

“没，刚才没注意看。”我说，“什么时候种的啊？”

“你忘记了？它比我们小六岁啊。”

小六岁？哦！那是我们小时候埋的李子核啊！几年没见，长这么高了。远远望上去，很多青李子在树叶里若隐若现，还没有完全熟。

我们的说话声惊醒了打瞌睡的老伯，朋友马上向老伯介绍了我。老伯摸着我們的头说：“看啊，你们都长这么高了，难怪我老了！我可看着你们三个长大的啊。来，快来吃馒头！”

吃着馒头，喝着热汤，晒着太阳，我们仿佛是几个失散多年的知己，又重新走到了一起。我总觉得有很多话要和老伯说，可是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老伯说：“听说你爱吃老面馒头，今天就吃个够吧！”我不停地吃，不停地点头。那些想说的话，仿佛全部都被老面馒头堵在了嘴里。

临走的时候，老伯又送了我一袋老面馒头。这时正是下午，村路上时不时有汽车、摩托车、电瓶车走过，我突然放声喊了一声：“老面馒头……”

【评点】

文章的线索是老面馒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也都是围绕作者寻找老面馒头而展开，但真正让作者怀恋不已的，其实是老面馒头中所包含的那份童年记忆和浓浓的故乡情。

值得一提的是，文中李子树的出现看似突兀，实则颇有寓意。李子树的成长代表作者和朋友的成长，而青李子则象征着他们青涩的年纪。老伯那句“你们三个”也照应了这一点。结尾的那一声“老面馒头”含义深刻，令人回味。  黄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