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晗
《妈妈最爱吃鱼頭》的故事,我向来不以为然。我妈却偏要把鱼头精神当做《圣经》。经济条件好些的时候,她依旧难改“不舍得”的习惯,总要先吃上一顿的剩菜,于是顿顿吃剩菜。家里来客人时,她总要怪我不够热情——没尽到劝别人多吃的义务。我说,时代变了,大家在饮食上都很节制,不吃是嫌热量高。
在我眼里,她勤劳节俭,却是一个难以取悦的人。给她买运动鞋,哪怕挑对了颜色、款式,一旦知道价格之后,就撇撇嘴。给她买的首饰经常搁置,却热衷买个10元店的劣质手镯戴着,理直气壮地说别人看不出来真假。家里的高档水果放坏了也不会碰,却要买超市特价的处理水果。她的口头禅是:财主兴过了,穷人才摸着了。我是舍不得,才留给你的。带她出去玩或者吃饭,常常愁眉苦脸,给的是差评:不值,几百块在家可以买好多鱼肉。有时反对的意见表达得过于激烈,语气都显得有些恶狠狠的。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有点难过。我希望给你带来好的生活,看到你享受的欢喜,而你却不肯给我这种成就感,这简直成了两代人之间的芥蒂。
东野圭吾的小说《信》中提到一个细节:主角的妈妈喜欢吃糖炒栗子,小时候和妈妈买了栗子回来,兄弟俩将栗子剥给妈妈吃,看到妈妈高兴的脸,他们也很开心,多年后回想起来也很温暖。我理解这种感受,喜欢一个人,就愿意看他享受人间的快乐,这种心情无法掩饰。《水浒传》里阎婆惜发现了宋江落下的金子,首先想到的是给情郎张文远买东西吃,因为他最近瘦了。
我们的许多文学作品都会提到,妈妈最开心的是看孩子大口吃饭。其实,妈妈也可以有享受生活的欢喜,而孩子也愿意看到为妈妈付出后她脸上享受的表情。
《水浒传》里宋江的金钱观让我印象深刻。他收了晁盖送来的一条金子,之后见到卖汤药的王公时,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何不就与那老儿做棺材钱,教他欢喜?”
金钱不是拿来囤积的,最本质的作用是“教人欢喜”。宋江对这点看得通透,所以人气极高。而《水浒传》的作者又给他开了金手指,这位“及时雨”从不缺钱,送银子给武松置衣服行头,给李逵二十两赌资,钱都花到了位,让兄弟们欢喜且死心塌地。
给人欢喜,是世间最大的幸福。我不想看亲人省钱,更希望看到他们享受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