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迷途

郭忻杪

纽约城，永远不缺大新闻。这里是世界之都，想在这座城市引起广泛关注，是很多人的梦想。其中，就包括卡梅隆·安东尼和菲尔·杰克逊。

他们，一个是尼克斯绝对当家球星，生涯总得分接近24000，1次荣膺得分王；另一个，球员、教练生涯一共获得过12次总冠军，早已功成名就，现担任大苹果军团总裁，大权在手。按理说，这样两个人，本应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才对。毕竟，一支球队的成功，这两个角色太过重要。

但本赛季，尤其新年过后，两人却偏偏闹得不可开交。一方面，“禅师”使尽浑身解数就是要把安东尼送走；怎奈“甜瓜”手握交易否决权，硬是不走。且更为糟糕的是，这本应私底下解决的矛盾，竟然还被大肆公之于众，“禅师”自己更多次主动爆料。

纽约城上空，阴云密布。这也让安东尼在乐福受伤后，虽然得以连续第八年入选全明星，前路，却依旧是一片迷途……

闹剧变大戏

说起来，关于安东尼的交易流言，它真正泛滥，具体还要追溯到一月中旬。

那时，尼克斯战绩持续走低（41场过后18胜23负），眼见又一个赛季将无功而返，以“禅师”为首，纽约管理层便开始考虑重建事宜。他们想以年轻且颇有明星潜质的拉脱维亚人波尔津吉斯为核心重建，要放弃的，自然是来这里六年就只带队赢下过一轮季后赛系列赛胜利的安东尼。原本，依旧作为联盟超级巨星之一，加之交易截止日将近，有其他球队想追逐“甜瓜”，进而提升实力，这在所难免，也在情理之中。同球队，这件事安东尼也可以摆上桌面，仔细斟酌。但当地时间2月7日，“禅师”一条推特，让这出原本是闹剧，彻底升级为了一场大戏。

推特上，“禅师”写道：“《露天看台报道》的凯文·丁已经很接近事情真相了，执教CBA（美国大陆篮球联盟）的时候，从队员迈克尔·格拉汉姆身上，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法去除一头豹子身上的斑点。”

只是简单几句话，当中却蕴含很多信息……

首先，是凯文·丁接近事情真相，这位著名篮球记者一月底写了篇文章，文中最尖锐观点就是指安东尼“缺乏求胜欲”。在凯文·丁看来，导致“禅师”与安东尼关系恶化的最根本原因，是前者一直希望后者能够升级成一名带队具备争冠实力的超级巨星，但最终未能如愿。文章发表后，杰克逊第一时间对凯文表示了赞扬，无疑就是在暗示自己支持文中观点。

其次，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点，是迈克尔·格拉汉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球员，正如“禅师”所说，是他执教大陆篮球联盟时期手下一员。格拉汉姆其实球技不错，不过有个特点，是极度坚持自我。杰克逊执教期间，格拉汉姆与其多次爆发尖锐冲突，终导致被裁。现如今，有这段经历做铺垫，再借用“豹子和身上斑点”的比喻，显而易见，想表达的无疑就是一位球员秉性难移。

那安东尼呢？面对如此含沙射影的指责，他是如何回应的？

“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冷静。”还记得2月4日，尼克斯主场104比111不敌骑士，赛后，梅罗第一次聊与“禅师”之间紧张的关系。“说白了，它还是一种考验，我所能做的只有依旧坚持做自己，好好处理这些事情，最终找到一种方式，能够在球场上每晚都发挥出最高水平，带领球队前进。”

说这话时，“禅师”推特还没发，且虽然两位纽约大佬之间矛盾所有人心知肚明，但毕竟当事人双方都还保持着克制态度，所以一种默契的平衡一度就这样一直维持着。后来，随着推特发布，这种平衡被打破，双方也就不需要再有所顾忌了。

“禅师”发推第二天（也就是当地时间2月8日），尼克斯主场又迎来快艇挑战。跟往常没什么分别，安东尼依旧在MSG球迷山呼海啸的声浪当中，最后一个出场。举手投足间，依旧是纽约之王的气势。

更为重要的，是他这场砍下全队最高的28分、9个篮板，用实际行动，向坐在观众席上观战的杰克逊展示自己能力。这场比赛是全美直播，现场导播也喜欢蹭热点，每当安东尼打出精彩表现，镜头马上就切给杰克逊。虽然尼克斯最终输掉比賽（115比119），安东尼表现却让人挑不出太大毛病。关于他缺乏求胜欲的指责，似乎也有点不攻自破了。

“之前我就无数次说过，现在再说一遍，每个夜晚，我都会在这座球馆当中。而且，除非有些话直接冲进耳朵里，否则，我也绝不会在意。”

如此有恃无恐，当然，安东尼主要所倚仗的，就是他那如金子般宝贵的交易否决权，这一特权现役除他外就只有诺维茨基还拥有。加之，除非在纽约陷入到众叛亲离的境地，否则他也确实不需要为自己的未来过多担心。NBA比赛，说到底，球迷终是最重要的。就像现如今尼克斯，虽然境况不佳，球迷们多数却依旧支持安东尼。继与快艇一役得到28分后，全明星前最后三场对阵掘金、马刺、雷霆，纽约当家又分别砍下33、25和30分，其中战马刺最后关头两中关键球。如此表现，当他与“禅师”闹得不可开交之际，拉拢人心？不得不说，绝对是最佳手段。这不，作为全世界最著名尼克斯球迷，斯派克·李，他就在大苹果军团主场击退马刺后，把矛头直指杰克逊。

“如果菲尔走，我会亲自为他打包好行李。”这位大导演如是说道。

这同样是不少尼克斯球迷的心声。在他们看来，自“禅师”2014年入主接掌大权后，除2015年选秀摘下波尔津吉斯外，便一无作为。当此情况下，梅罗的处境也愈发艰难。一件可以确定的事，是安东尼始终想留在纽约，这点从他不惜赌上自己巅峰期最后的一点时光也要给这支球队机会便不难看出。《纽约每日新闻》曾报道，“甜瓜”一度被“禅师”的那条推特所惹怒，并找后者进行了次一对一谈话。这次谈话，安东尼坚定表态他不会离开，更无意撤销合同中包含的交易否决条款。《The Vertical》网站描述这次会面是“冷静”且“事务性”的，就跟《权力的游戏》中瑟曦·兰尼斯特与埃德·史塔克那次会面一样。

“当你参与权力的游戏，要么大获全胜、要么一败涂地，绝没有第三个选项。”兰尼斯特这样警告史塔克。我们也都知道这句话是如何在史塔克身上应验的。那若是把这个情景套用到尼克斯身上，谁又会扮演谁呢？杰克逊最好希望他不是史塔克，可惜现实情况是他正无限接近这一角色。千万别忘了，安东尼，他可是有过一意孤行的历史。

天边星辰

得益于全明星前五场场均28.4分、命中率54.1%的优异表现，乐福受伤后，安东尼得以连续第八年入选全明星。

“这意味着很多……噢！千万别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是说，能最终入选全明星是一种荣耀，尽管最近身边发生了很多事情。原本，我是期待着这个假期的，不过去新奥尔良又何尝不是种放松？事情有时就这样，每天都发生变化，这就是生活。”

据悉，安东尼这次顶替入选，是由教练们投票决定。对他来说，之所以能力压战绩更好的奇才队布拉德利·比尔、凯尔特人队埃尔·霍福德，除全明星到来前十余天状态大幅回暖外，还证明了进入联盟十余年，其所积攒下的威望、拥有的地位，及依然受重视的程度。

而待到周末星光盛宴真正到来，八年来首次没能进入首发阵容，甚至都没能正常入选，梅罗也低调了很多，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权当是换了个地方休假。正赛当天，安东尼作为东部明星队替补，一共是出战了19分钟，为历届最少。他8投4中（其中三分6中2），10分则是总共十次全明星之旅得分第二少，仅次于2011年在洛杉矶（8分）。要知道，六年前，正是在全明星舞台得到这8分后，他便离开了丹佛，来到纽约。

那是一段不愿再被过多提起的经历——当年，强行从雪域高原来到世界之都，安东尼的交易几乎带走了纽约原本所有有价值的球员。此后，德安东尼掌舵期间，球队经历了近六年较为成功一段时期，但是梅罗最终不愿放弃控制权，宣告了“林疯狂”时代终结，也导致德安东尼辞职。待到2014年，“禅师”已经入主，“甜瓜”和球队签下那纸5年1.24亿续约合同，还被给予了霸道的交易否决权。“对卡梅隆来说，想在合同里加上交易否决权他是有原因的。”近段时间同样处于风口浪尖之上的雅虎体育著名记者阿德里安·沃伊纳洛夫斯基如是说道，“因为他想一直在纽约生活，想一直在这里打球，不想哪天被菲尔赶出去。更有可能，这个交易否决权还会成为菲尔项上利剑，导致他最终走人。”

如今，距离“禅师”执掌纽约也已过去快整整三年了，三年来，前文说过，除选中波尔津吉斯外，他再没有大的作为。当然，纽约篮球近年来所面临的困境，杰克逊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安东尼也难置身之外。因为自六年前他到来后，大苹果军团只在季后赛赢过一轮，前后经历五任不同主教练，两名管理层决策者，都没有真正成为过总冠军竞争者。加之，梅罗还就是不愿放弃他那历史级别的单打（根据Synergy数据，其生涯超过40%的出手来自单打或低位背身），这些单打让球队进攻停滞下来，“禅师”更公开批评过这位当家球星往往持球时间过长。另外，对打大前锋安东尼兴趣也开始归于寥寥，即便这样的改变意义巨大（因为如果他肯打四的话，波尔津吉斯就能去打五）。那样，就算随着年龄增大，得分能力下降，传球水平却有望得以提升。可惜的是，这位注定有望冲击历史总得分榜前十的超级得分手，起码现在，还没有展现出一丝想适当转变为优秀组织者的迹象。就这样，一直到2019年交易否决权失效，届时“禅师”合同也将到期。期间，如果多兰老板失去耐心，那么走人的？只能是杰克逊，跟阿德里安所分析的一模一样。

所以，归根结底，“禅师”都不该过分刺激安东尼，迫使后者让他颇为堵心的“表忠心”。假如……双方可以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出于生涯时日已无多且自己仍没有太大成就的考虑，没准“甜瓜”就会放弃交易否决，转而披上一直有实力竞争总冠军球队的战袍。毕竟，一度跟他扯上关系的豪强，着实不少。

比如快艇，洛杉矶军团也是最早被卷入流言当中的安东尼潜在下家。但因为纽约方面要求实在太多，薪金方面几乎又没有什么回旋余地，加上联盟规则还禁止一支球队通过交易获得两个曾与原主队签有指定新秀续约合同的球员（也就是说，即便里弗斯愿意用格里芬换安东尼，德里克·罗斯的存在也阻止了交易发生）。除此之外，一旦交易发生，安东尼980万美元的交易补偿款会超过快艇薪金上限（1.19亿），多重阻碍，谈判便只能终止。

快艇之后呢？骑士？一年前，大卫·格里芬或许会答应用乐福换安东尼。那时，“爱神”地位并不稳固，骑士也不确定这“三巨头”阵容究竟能否战胜勇士。但现在，乐福有了总冠军戒指，本赛季场均无限接近20+10，如果不是伤病，安东尼今年连新奥尔良都去不了。

最后，凯尔特人。有趣的是，绿衫军可以将阿米尔·约翰逊的合同（1200万美元）和杰·克劳德的天赋打包送出，但除此之外他们还愿意给什么？安吉最近几年在交易运作上十分犀利，从太阳手中骗来小托马斯，将朗多转化成克劳德和一个来自达拉斯的首轮签，招招是妙笔。

那他应该考虑安东尼么？完全正确。凯尔特人目下正处在一个大致相处融洽期的第二年，可蜜月期即将结束。小托马斯、布拉德利和斯马特离成为自由球员只有17个月了，波士顿到時可能必须支付2.5亿让三人留队。安东尼到来，尽管不能解决一直以来存在的篮板问题及从根本上提升防守，但对需要得分的球队来说，是个难得人选。

安吉曾经接触安东尼，询问过他的想法，史蒂文斯教练还专程制定了一些新战术。只是，跟快艇一样，面对纽约方面过多的要求（小托马斯、霍福德当中一人），安吉很快便宣布退出。

如此一来，“禅师”更深知，想在今年交易截止日前送走安东尼，几乎不可能了。果然，就在全明星正赛当天，还是阿德里安，他在爆出考辛斯赴新奥尔良联手安东尼·戴维斯的重磅消息前，先小小预热了一下，称：安东尼本赛季一定不会离开尼克斯。总算，这场闹剧暂时告一段落了，梅罗可以作为主人安心在麦迪逊打完赛季余下所有比赛。他还会延续全明星前的优异表现么？赛季结束后又将发生什么？姑且看之吧。

无尽迷途

不想离开纽约，安东尼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除篮球外，他的其他事业也都在这里。且所有客观证据都表明，只要可以，他的首选都一定是尼克斯，无论此前发生过多少不愉快的事情。

他一直详细讨论着树立起自己形象的重要性，也很开放地谈论过家人们对自己可能被交易的感受，唯独其中最重要一点，是自始至终从来没有请求被交易。这种坚定源于自2011年来到世界之都后，六年来在这座城市找到的强烈归属感。尽管，实际上他在丹佛待过更长一段时间，但离开科罗拉多州卻戏剧性地成为了其职业生涯迄今为止最让人不屑的事情。

六年来，毫无疑问，安东尼一直保持着很好的人品，作为超级明星我们还见证了他的成长和无奈。这就是安东尼，要记住，他曾经带着他的队友一起支持黑人BLM运动。他想在纽约增加知名度，想让家人们过上舒适生活，所以一切做法，严格说并没有原则性错误，反而是有着自己的前提条件。

只是，因为这家伙是个太优秀得分手，以至于所有施加给他的批评又都只能是相对的。时至今日，当我们把安东尼跟乔丹、科比进行对比，以及杰克逊用了能够培养出两大巨星的方法来教导，结果却仍达不到预期？一件事似乎也有了明确答案。

“禅师”三年来一直为其没有强烈争胜欲望感到忧心，尽管梅罗有着和MJ、KB一样罕见的单打能力。做了近三十年教练，杰克逊当然清楚球队中球星的赢球欲望是如何为队友们营造出一股强大气势的，尤其到了比赛末尾。安东尼这个致命弱点，直接使尼克斯排名下滑到东部第12，想重返前八机会极其渺茫。本赛季，大苹果军团有太多场失利是因为没有把握住最后决胜时刻，而作为球队绝对核心，梅罗难辞其咎。

回想这三年，“禅师”还可以说把安东尼身边的球员全部换了一遍，甚至两遍。显然，此时谁都会发出这样的疑问，究竟他是否带来了最合适的球员？尽管三个休赛期目标都不同，但又确实一直在努力围绕这名2003届骄子建队，等待着真正能够打出团队篮球的时机。与此同时，波尔津吉斯始终没有停止成长，进一步深入了解着这个联盟的各个细节。

可众所周知，安东尼又是个相当自我的人，他只沉迷于自己个人的成功，而不太会去在乎其他能让他取得更大成就的东西，例如经验和球场上视野。在上个赛季令人惊喜地拿到创生涯新高的平均每场4.2次助攻后，本赛季他又回到原点，平均每场2.9次助攻是自2012-13得分王赛季以来的最低值。

正因如此，我们不能太高估他对赢球、追求卓越的渴望，“禅师”才认为，在32岁之龄，巅峰期即将过去，纽约的“安东尼时代”是时候结束了。霍纳塞克大概是最后一个希望通过“甜瓜”才华为球队带来成功的教练，也是最后失败的那一位。好在，交易否决权，一系列交易阻力，加上全明星前多场高光表现，让这件事终没有在宣告尼克斯本赛季彻底失败前发生。

但这就是结局么？未必。或许，眼下矛盾的和解只是为了在今年夏天能有一个更圆满的收场。

理论上，赛季剩余，在身体健康前提下，21岁的波尔津吉斯应该获得更多关注了。他需要更多地去提高传球能力和拥有接管比赛欲望，还需要更多进行单打来形成低位震慑力。而尼克斯，要做的是帮助他充分利用好那2.21米的身高成为球场大杀器。这个过程中，安东尼的作用将会被慢慢淡化。

只是，他会甘心么？必然不，又不得不。

杰克逊手握12枚总冠军戒指，执教过乔丹、科比，无论师徒，对胜利、冠军俱时时充满渴望，且永不满足。他肯定不想要一名球员内心深处远远不能满足于自己的东西，尤其还是当家球星。这是体育界里经常发生的故事——梦想可以推动你进步，刺激你爆发，你也可以向外界展示梦想，或将这些梦想出售。梦想，它始终具有强大吸引力，又除非你已经到了没有人再会提建议，遇到挫折始终不痛不痒，听它脚步正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