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标准构成一种秩序

武汉大学战略发展战略研究院院长 博士生导师 程 虹

让标准构成一种秩序

武汉大学战略发展战略研究院院长 博士生导师 程 虹

中国市场经济秩序不完善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即使是普通消费者，可能对此也深有体会，那就是买任何产品或者服务都似乎是一场有关“质量的赌博”。其实企业也不想这样，但总是难以让买方对质量信服。很多时候，不是我国企业不能生产高质量的产品，也不是不愿意提供高质量的产品，而是即使提供了，也很难说服买家从而获得高回报。因此，长期以来我国大部分企业只能依靠低廉的生产成本打价格战，即使拥有生产高质量产品技术能力的企业也只能贴牌生产，这使得我国制造业的生产附加值远低于美日欧等发达国家和地区。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呢？该如何解决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就要从市场经济秩序的本身进行分析。实际上，市场经济要有序运行，市场交易得以顺利进行，最核心的离不开3个要素：交易的价格、交易主体的权利以及交易物的质量。交易的价格很容易理解，就是交易双方能够自由选择，通过反复商讨，得到双方均满意的价格。交易主体的权利就是需要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法律法规，政府依据这些法律法规，运用强制力保护交易主体的权利。在交易者权利中最为核心的就是产权，也就是交易主体是否在法律意义上拥有这个交易物，确认了这一点，才能走到下一步——交易。而真正决定交易是否达成，关键要素就是交易物本身的质量如何。只有交易双方能得到有关质量衡量的可靠结果，对交易的质量没有异议，交易才能顺利实现。

从市场经济秩序本身出发，我们可以发现，实际上保障市场交易顺利进行的3个要素，我国已经在两方面取得不错的成果：一方面，通过移植和模仿，我国目前实际上已基本建立了相对完善的法律体系，形成了能够较好地保护交易者权利的法治秩序。另一方面，随着经济体制改革的不断深化，我国在绝大多数行业也建立了价格机制，形成了企业间自由竞争的竞争秩序。然而，我国在法治秩序和竞争秩序两方面都取得了明显的成效，却迟迟不能向更成熟的市场经济演进的原因就在于，市场经济秩序中还有标准秩序没有得到建立。也就是目前我国的市场经济秩序中，只有依靠价格机制发挥作用的竞争秩序，以及依靠政府强制保障的法治秩序，缺乏介于绝对自由竞争和过度的政府强制二者之间的标准秩序。

市场经济有时既难以完全依靠自由竞争解决，也难以全部依靠强制的法治秩序予以规范。完全依靠竞争秩序，经常会出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情况，或者需要花费大量的成本才能得到共同认可的质量衡量规则。若是依靠法治秩序，则很难对形态多种多样的产品，日新月异变化的质量性能进行全面的治理。更何况政府由于在专业能力以及人、财、物方面的限制，也很难对每笔交易中的质量进行衡量、监督乃至处罚。因此解决方法就是通过标准秩序，由利益相关方共同制定标准规则，交易双方共同遵守，再由第三方机构进行质量衡量结果的提供。

虽然这种达成一致是市场主体自愿的选择，但同时因为在交易中不可或缺的作用，所以在一定范围内又形成了某种类似强制秩序的效果。这种在自愿基础上形成，在一定范围内具有强制效力的秩序，就是标准秩序。标准秩序较之竞争秩序能减少交易成本，较之法治秩序更灵活高效，能有效规范竞争秩序与法治秩序难以规范的领域，是市场经济中不可或缺的秩序。正是因为在标准秩序方面的缺失，所以导致了我国很多领域出现“一管就死，一放就乱”的情况。要么就是政府管了“不该管”也“管不了”的领域，扼制了市场自发的创新动能。要么就是完全依靠自由竞争，市场上涌现了大量低质产品，企业间大打“价格战”，彼此恶性竞争，行业也难以形成有效的自律。

既然标准秩序的建立对于我国市场经济秩序的完善必不可少，那么应该如何去做呢？笔者认为，首当其冲的就是需要培育更多构成标准秩序的标准规则。实际上，我国一直以来的标准体系中，仅有国家标准、行业标准、地方标准这样的政府标准，或者在单个企业内部使用的企业标准，缺乏由市场主体自愿制定，多个主体共同执行的真正意义上的标准。我国目前正在推进的标准化工作改革，重要的举措之一就是提出团体标准这类符合国际公认定义的标准。这类标准越丰富，竞争越激烈，那么通过标准规范的秩序可能就更趋于完善。其次，我国标准秩序的形成，还来自于通过自由竞争产生的标准化主体。团体标准或者国际公认的标准规则，最鲜明的特色就是允许在同一领域有多个标准化主体竞争，通过竞争实现优胜劣汰。此外，我国标准秩序的建立，还需要培育发展监督标准执行的第三方机构。标准秩序的执行和监督，离不开值得信赖的中立的第三方机构提供可靠的质量衡量结果。然而，我国目前除了零星的民营质量评价机构以及国际质量评级机构的分支机构之外，鲜有独立于交易双方与政府部门之外的从事质量检验、检测、认证的专门机构，这不仅是相关质量服务产业的空白，也是我国建立标准化秩序亟待迎头赶上的地方。

让标准构成一种秩序，让标准制定主体和依据标准进行质量衡量评价的主体都得到蓬勃发展，相信这是我国市场经济秩序不断趋于完善的重要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