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艺术家庭,父亲是一位画家,母亲在我出生之前是一名越剧演员,之后也转入绘画学习。小时候,我的一切都由父母来安排,因此顺理成章的,父母安排我走画画这条路。
我从小就有个愿望,就是会说很多种语言——方言、外语都行。记得是高中二年级,我在一份报纸中缝里看到美国交换生申请的消息,于是我想也没想,第二天就按要求把申请材料都准备好了。可是,出于种种原因,父母不让我去。这事就不了了之。
那年,我15岁。
人生就像是一个圆,常会走着走着,就遇上陌生又熟悉的机会。
在拍完第一部电影之后,我有了空档,公司当时就提议让我去纽约。其实,我想去瑞典学戏剧,因为我喜爱的两位大师斯特林堡和英格玛·伯格曼都出自那里。但是,我不会说瑞典文,英语也仅限皮毛。好,那就先从英语国家开始。
最后,在公司和李安导演的帮助下,我去了伦敦数一数二的戏剧学校LAMDA(伦敦音乐戏剧艺术学院),虽然只念了两个暑期班,但小时候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可以在国外学语言。
那年,我27岁。也就是说,12年后,我实现了15岁时少女汤唯的梦想。包括后来,因为工作需要,我又有机会去香港学习广东话。
我选择了莎士比亚。
那会儿,整个学校我怀疑就只有我一个亚洲人。不过,这正合适。在伦敦的日子,我给自己设了条规矩,除了与国内联系,否则绝不说中文,珍惜时间,给自己一个最纯粹的语言环境,有效率地专注于感受这种语言的氛围。
但这真不是那么简单,一开头就给了我个下马威。
第一堂表演课,全班同学都光脚围坐一圈在排练厅黑色的橡胶地板上,挨个儿一句句读《仲夏夜之梦》。我永远也忘不了,轮到我读的那句时,里面几乎没有一个单词是我认得的。大家都等着我,我尴尬地呀,真想扒拉条地缝钻进去,最后还是身边的老师帮我念了。当时特想哭,要知道莎士比亚所用的英文是古英文,可我连基础英语还没掌握完全呢!
要知道,剧本读不下来这事儿挺可怕,接下来怎么演啊!崩溃!我冲进老师办公室对着老师说:Could you please read all the lines for me(您能把每一句都帮我读一遍吗)?老师也很好,全都读了。之后的两三个礼拜我就跟这段录音谈起了恋爱,每天上下课,坐地铁那一个小时,还有大概二十分钟的步行,我永远都是在听着跟读,回到家里做饭也听,睡觉也听。人多就小声咕哝着,四下无人就扯着嗓子跟读,耳朵里永远塞着、永远在听。
暑期班时间很短,只有三四个星期。期末演出后,很意外地,我获得了两出将在伦敦上演的舞台剧女主角的邀请,其中一出是莎士比亚剧。但因为与《月满轩尼诗》撞期,最终只好忍痛割爱。
这是我学习英文的一个小例子。
我是个喜欢一直往前跑的人,总好奇这世界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我没见过。跑着跑着自然会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状况,遇到了,害怕没用、唉声叹气没用,逃也逃不掉的。这种情况,我喜欢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准备好,迎上去,和它打招呼,理解它,与它交谈,握手,拥抱,它会离开,你也不用回望,继续往前走就是了,生命这么短,世界那么大,多的是你可学可看的。我坚信,再大的障碍除非你投降,不然谁也不吃不了你。当一切都时过境迁,便是你破茧化蝶的日子。不用管别人怎么想,听从内心的声音,自己做的决定,不管结果怎样,我不会后悔。
刚刚说到,语言是我人生中的一扇窗户。因为伦敦打下的那一点语言基础,令我有可能参与国外电影的拍摄,比如2009年的深秋,西雅图,我主演了韩国电影《晚秋》,意外收获了韩国电影同行的诸多认可与观众的支持。当然,也因为这部电影结识了当时的金泰勇导演。更没想到,几年之后,他竟成了我的家人。其实小时候,我觉得我是肯定不会嫁给一外国人的,但是缘分就是这么随性,我也欣然接受。要知道能遇上那么有默契,而又能一起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人有多难,所以我绝不会错过。
回到最初我的感叹,生命很神奇,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在前面等着你的是什么。
演员汤唯在参加某品牌活动时,讲述的一段自己改变命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