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利民
少年时岁月如烟云远逝,那时常看父亲坐在桌前写信,写好后,封进自己糊的信封里,信封上已字迹宛然。我的任务就是拿着信,去买邮票贴上,然后送到大队,等邮递员来取。
乡下的小卖店里,卖那个年代最常见的长城邮票,蓝色的画面,8分钱的面值。有时心里很是觉得神奇,一张小小的邮票,就能把一纸话语送到千万里外。家里也时常收到外地亲属的信件,当大喇叭一喊有谁家的信,我都会听得很认真,然后快速跑进大队的院里。那些信封上,邮票的内容就丰富了起来,不再是单一的长城,有最简单的十二生肖,还有一些名人的头像,于是小心地剪下,夹在古老的塑料皮日记本里。
今年冬天的时候,闲着无事,翻箱倒柜地找以前的东西,竟在少年时一本日记里,发现了许多邮票。看着那些方寸间的种种,在泛黄的日记里静默了二十多年,上面的邮戳依然,便心里暖暖,重叠着许多遥不可及的往事。窗外的北风吹送着大雪,心却生了温暖的翅,飞向那一段朴素的岁月。
那时村里有一个大姐姐,她在我们小孩子眼里是很厉害的人。她写文章好,是村里唯一投稿的人。她常写些故事或童话寄给杂志社,有时会发表,寄来样刊,我们都去抢着看。我常和她一起去大队寄信,第一次时,奇怪地问,信封上怎么不贴邮票?她说,你没看见信封上写着“投稿”两个字吗?投稿的信,是不用贴邮票的。于是,那封信就成了我心底的神奇之物。
多年后,当我也用信投稿,却过了不贴邮票的年月。邮票也从很早的8分涨到了8角,每次寄信时,都会想起曾经的大姐姐。忽然明白,她投稿的信上虽然没有贴邮票,却是将自己的希望贴在了上面。
初中时搬进了城里,发现城里的学生大多集邮。这是我从不知道的,一时之间心思大动,便也买了个集邮册,把之前收集的一些邮票,能找得到的都放了进去。而同学们却是都有集邮证,邮局发行了新邮票,他们会拿着证去购回。那是需要不少钱的,我根本做不到。所以,那个集邮册只成了我自己的秘密,不敢给任何人看。
几年前,回老家的时候,想找到当年的集邮册,却没能寻到。它不知失落于何时何地,承载着我少年时的许多眷恋和心事。
高中时,第一篇文章发在一个学生类刊物上,发表的喜悦还未淡去,更大的喜悦接踵而来。那一段时间,竟收到来自全国的读者信件几百封。不说那些信件的内容,单是那些形形色色的邮票,就让我欣喜了好长时间。在繁忙的高中学习中,那些邮票就这样带着太多的温暖和问候,走进我的眼中心底。于是那一段时光,也因此有了美丽的涟漪。
只是不知道,曾经火热的信件消失于何时,仿佛只是刹那间,带着邮票的信件便如白鸽远逝。在现在小孩的心中,已然不知道邮票为何物。可是在许多个时刻,我总会想起那些曾飘摇于生命深处的方寸天地,于是所有的思念便化作邮票,贴在心上,把我的情感,把我的眷恋,寄回到曾经纯洁如月的时光里。
(选自《北方新报》2014年3月31日,有改动)
心湖涟漪
邮票是由邮局发行,供寄递邮件贴用的邮资凭证。然而作者心念所系的邮票,绝不仅仅是一张小小的纸片,而是对少年时代的眷恋。似水流年一去不复返,但记忆却是如此真实可触。万物皆有情,正因作者情之所系,一张小小的邮票竟也可以如此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