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

2015-06-19 16:22:09薛顺名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15年2期
关键词:老槐树孩子

薛顺名

生在农村,长在乡下,在黑土地上摸爬滚打十几年,虽然随着岁月的流逝,有很多像天上的浮云渐次淡去,但有些却宛如珍珠、似彩贝长期留存在记忆里。

乡下的清晨,曙色特别亮丽。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马上扑进阳光的怀抱里,那感觉真新鲜。远处的庄田和草地连成一片,上面是蓝蓝的天、淡淡的云,渐渐隐去的薄雾;下面是绿色的草、绿色的庄田、蜿蜒多变的沟渠。穿行在其间,如同徜徉于美丽的大草原,如梦似幻,给人无边的遐想。近处微风中婀娜的垂柳,轻摇的白杨,三枝两枝便剪成了一幅绝美的风景。树间紫燕穿梭,麻雀低唱,与初晨阳光一起跳跃,树下老牛横卧,鸡鸭嬉戏,童叟相依,构成了美丽的乡村剪影。

家中低矮的草房,爬满青藤的土墙,很不规则地挂着玉米的树杈,处处透着浓浓的乡土气息。乡村的窗户很小,阳光从木质窗棂静静地透进来,能清晰地看到门后边油色的灶台,木床上方格的床单,墙一角高高的红薯干茓子、北墙上毛主席的画像……所有的摆设无不打上时代的烙印。一阵清风吹来,窗痕、树影便摇曳起来,平添了一抹灵动的色彩。

农家的早饭不早不晚,一样的红薯大餐,简约而自然。刚丢下饭碗,祖母就习惯地盘腿坐在床上,慈祥地为我们缝制棉衣棉裤,棉絮总是不安分地在空中飘飞,如同舞动的精灵。上工铃还没响,母亲则忙里偷闲,吃力地纳着鞋底,那力道透出的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小孩子则心无旁骛,赶忙收拾行装,早早走在上学的路上。

也正是那个时候,我们慢慢读懂了岁月和阳光的味道,读懂了农家生活的苦辣酸甜,读懂了乡村郊野的恬淡安详。

乡村的正午,家中异常地静。一般大人在田间劳作收工较晚,一群孩子则饥肠辘辘地等待着大人们归来,院中那棵老槐树,细巧的叶子随风曼舞,尽情地舞出它的沧桑。屋后那株叫不上名字的树,结出满冠的红豆,卖弄着它的多情和娇羞。池边那棵老楝树,有小鸟筑的巢,巢里的几个小家伙拼命探出头,“叽叽喳喳”地等待着父母觅食归来。年龄较小的孩子,一边唱着儿歌,一边做着游戏,似乎不知道饿为何物。像我们这群稍大的孩子,要么在地上下土棋,要么在院中忙着自己喜欢做的事,伴随着一阵悦耳的鸟鸣和一阵脚步的脆响,我们慌忙之中便打破午间的沉静。

记得那时已上初中,可以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学着大人的样子在自家小院里种菜,一排排整齐的畦子种出各种蔬菜,绿油油的,黄灿灿的,丰富而美妙。每每放学回来,我们总好奇地蹲在黄瓜架下看秧须缠架,看开出黄黄的小花,看结出纤细带刺的瓜纽儿。我更喜爱守候西红柿、甜瓜从萌蕾、开花、结果到成熟的全过程。每天中午,我都要拨开叶子用一瓢瓢清水问候它们,有时还会偶尔弄点香饼之类的肥料,让其一次吃个够。看着它们一天天地膨大、成熟,就急不可待地把它摘下,然后津津有味地吃掉,也许只有自己的劳动果实,才能真正品出其中滋味。

有时候,我在自家小院种菜,说不准还真能种出惊喜。一次在扒拉菜园时,偶尔发现一株肥头大耳的杏苗,真个欣喜若狂,赶快用树枝把它围起来,并时常浇水施肥。不想三年过后,这杏苗也真长成了树。后来也真的开出满枝叉白里透红的杏花,结出了大大的杏子,吃起来酸甜可口。听大人说,这种杏树叫麦黄杏,结果相对较早。

乡下的黄昏,特别静,也特别美,在画家眼里,到处都是恬静的画。村边的树林,夕阳西照,拉出长长的影子,满地斑驳成迷人的色彩。院前的池塘,一群鸭子开始离开水面,挪着秧歌步走向树下的栅栏,是绝好的创作素材。三三两两从田间归来的人们,走到水塘边胡乱地洗上两把脸,开上几句玩笑,算是对夕阳的告白。燕子忙碌了一天,身上披着彩霞,一边唱着歌,一边在梁间嬉戏,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每逢这样的黄昏,我更多的时间是伏在窗前读书,温习着明天的课程。读得累了,便遥望窗外,欣赏一抹抹镀了金色的风景:晚霞流泻在树林上,多彩而奇妙;落晖流连在树枝间,灵动而炫目;晚风起伏在归鸟的羽毛上,清纯而多情。望着袅袅升腾的炊烟,不知不觉,思绪涨满,早已飘向远方。有时会奇妙地想,窗外的那棵老槐树与尚且莽撞的父亲相比,谁个更强壮?甚至会想,再过若干年,自己也会是一棵高大的树,是否也能撑起一方的风景?

乡下的夜悠远而漫长。农村没有电,也很少会放场电影,偶有一场,十里八村的热闹一片。但乡下孩子有乡下孩子的玩法,按现在人的说法,就是穷乐。印象最深的有两种玩法:一种是缠着老人讲古戏,不听到更深夜半决不罢休;一种是玩游戏,不玩到鸡鸣狗叫决不收场。看着老奶奶在豆大的油灯下纺线,早已心有所动;看着爷爷在月光下吧嗒着旱烟,早想今天有戏。若看今天没戏,也就不再耐心地等,马上呼朋唤友,开始自己的游戏。当时玩得最多的是“斗楼”,指定一棵树,称之为“楼”,人分两班,一班守,一班攻,攻方只要摸到树就算赢。“斗楼”是体力活,也讲究智慧。声东击西、十面埋伏、欲擒故纵,后来想想都曾用过,且十分见效。

屈指算来,离家在外已有30多年。每每想起乡村往事,心中便有无限感慨,无边遐想。院中那棵老槐树还在吗?自己亲手培植的杏树还开花结果吗?

时过境迁,一代乡村孩子的记忆,也许早已打上了时代年轮的印痕,那份尘封的记忆,不正是我们讲给孩子动听的故事吗?

责任编辑:黄艳秋

美术插图:刘大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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