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代问题时,王洪文称他的人生中有两个想不到:一个是青云直上“想不到”,一个是转眼变成被审查对象“想不到”。讯问中他说他得了一种癔病,时而感觉千军万马,时而冷寂心慌,时而静得可怕,时而两耳雷鸣,大约就是这种暴涨暴落留下的后遗症。不过,据观察,在交代问题的绝大多数时间,他的神志还是清醒的。
混乱的“四人帮”排名
在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上,经部分中央领导人提议,发起组织“童怀周”编辑出版《天安门革命诗抄》的汪文风,被选为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委员。他刚进中纪委,恰逢中央决定把公审林彪、“四人帮”两集团前的审理工作交由中纪委办理,他便被任命为“两案”审理领导小组办公室常务副主任兼二组(负责“四人帮”案)审讯组组长,开始和“四人帮”主要成员频繁过招。
1976年10月6日,最初将“四人帮”隔离起来的时候,他们的顺序是按照其所担任的职务排列的。即王洪文是党中央的副主席,排第一号;张春桥是政治局常委,排第二号;下面是江青、姚文元。虽然,有人认为他们中张春桥最为阴险,老奸巨猾,一旦篡党夺权阴谋得逞,他一定会弄死江青的;也有人推测,毛远新可能会成为这个集团的头面人物。
但是,从历史事实来看,根据当时国内、国际上绝大多数人的看法,江青以她所具有的特殊地位和特殊身份,“四人帮”其他成员是围着江青转的。经过审讯组后来的讯问和大量的事实印证,证明广大群众的看法是符合实际的。
王洪文、张春桥在公开职务上固然比江青高,但他们都称江青为“中央首长”。她这个“中央首长”在他们那帮人中,也是最有“权威”、最有力量的,也是定弦的。诚然,这里存在着这帮家伙利用她的特殊身份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内心里并不一定看得起她。不过,从政治能量上掂量,她终归是他们的“中央首长”。
中央“两案”审理领导小组在审理工作展开时,专门就此进行了研究。后经中央政治局常委同意,按实际情况,让江青挂了头号;张春桥作为“智囊”和“军师”,挂二号;姚文远制造篡党篡权的夺权舆论,算三号;王洪文以流氓打、砸、抢活动起家,虽当上了副主席,但一直是个吃喝玩乐,成事不足的人物,放在了第四位。这种定位,是符合“四人帮”阴谋集团的实际,合情合理的。
只知寻欢作乐的“政客”
王洪文,在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当“造反司令”,是搞打、砸、抢、抄、抓起家的。他自己也承认是“顺潮流,赶浪头,逞威风,成一霸”的。他连马克思主义的起码常识都没有,只不过从广播上听到、从报纸上看见几个“造反有理,一反到底就是胜利”的字句,接过来喊叫,居然最后混到了马克思主义政党领导人的地位。
在讯问谈话期间,审视组发现他根本说不清什么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基本原理;什么叫做修正主义,怎样算“左倾”,如何属于右倾。他由中央委员到中央政治局委员,政治局常委,中央副主席,不仅广大干部群众认为荒谬,连他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做梦也没有想到”。
就连在“四人帮”内部,他也被其他三人骂为不理“正事”、“白相人”。但在挥霍国家财产,搞生活享受上,他却是后来居上。他一个人在北京和上海就占有9辆汽车;到外地,当时他坐飞机,还嫌三叉戟小,要求派国内最大的波音707。他差不多每天都要大夫为他推拿一两个小时。他一起床,就得喝一杯浓咖啡,或者吃兴奋剂;睡前要喝一杯西洋参汤。一日三餐,顿顿鸡鸭鱼肉还嫌不够,要吃燕窝,法国菜烤蛤蜊、炸牛排、牛尾汤等,喝的是茅台、人参、三鞭等名酒。
平日里,王洪文的绝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用在打扑克、下棋、钓鱼、打猎、看黄色电影和淫秽录像上头。他还发明了一种摔手表的游戏,一边玩一边说:“反正不花钱,摔坏了再到上海去拿。”他钓鱼,要有好几个女护士服侍左右,为他打伞遮阳,并剥了橘子一瓣一瓣喂进他嘴里。每当有文件或送批的报告来了,他都让秘书廖祖康代看文件,并替他在文件上画圈、批字。
人生中有两个“想不到”
在交代问题时,王洪文称他的人生中有两个想不到:一个是青云直上“想不到”,一个是转眼变成被审查对象“想不到”。
讯问中王洪文说他得了一种癔病,时而感觉千军万马,时而冷寂心慌,时而静得可怕,时而两耳雷鸣,大约就是这种暴涨暴落留下的后遗症。不过,据观察,在交代问题的绝大多数时间,他的神志还是清醒的。
一般情况下的表现,王洪文表现得很愿意交代,比较老实,比较温顺,很有愿意悔过认罪的样子。
他也交代了一些问题,例如,1974年在人民大会堂开政治局会议,他把邓小平在江青的质问下如何顶撞江青,江青怎样大发雷霆,张春桥污蔑邓小平“又跳出来了”;他们四人如何相约去钓鱼台17号楼举行秘密会议,作出了妄图阻止毛泽东任命邓小平为第一副总理的决定;以及当晚他回去就寝,接了好几个电话,怎样密调三叉戟飞到长沙,毛主席如何斥责他们;以及因心情不舒畅,没有按照毛主席的指示在长沙多住几天,买了许多橘子,就飞回北京,跟江青、张春桥、姚文元,还有王海容、唐闻生一边吃橘子,一边发牢骚,都说得很清楚,很详细。
但是,他对那次自己在毛主席面前诬陷周总理,说什么“北京大有庐山会议的味道”,却不正面答复,只是自言自语、自问自答地耍花招说:“我那次谈到了周总理吗?我没有提到周总理吧?我会说周总理吗?好像我只说了邓小平和江青吵架的事似的……”
当问他为什么去长沙之前,不向在北京住医院的周恩来汇报时,他装作吃惊地说:“哎呀,这么重要的问题,我怎么当时就想不到了呢?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一副既要装老实,又想耍滑头的丑态。
背后放箭却矢口否认
另一次,我们就王洪文利用所谓“伍豪事件”整周恩来之事,找他谈话,他再度在我们面前拙劣地表演了一番。
伍豪是周恩来的别名。1932年,在国民党特务机关的策划下,上海的《时报》于2月16日、17日,《申报》于20日、21日,连续刊登了一个伍豪等243人脱离共产党的启事,以此来瓦解共产党,破坏周恩来的名誉。这时,周恩来已到了江西中央苏区,上海的中共组织随即在2月22日《申报》上登出启事,意在辟谣。2月27日,又在我党创办的《实报》上刊登伍豪启事,戳穿国民党特务机关的阴谋。3月4日,中共又通过《申报》刊登《巴和律师代表周少山的紧要启事》,进一步辟谣。
这本来是一件十分清楚的事情,但在“文化大革命”中有人又把它翻了出来。江青集团如获至宝,要用国民党机关制造的,早在1932年就已经破产的谣言,来诬陷周恩来,从而制造一个打倒周恩来所代表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重型炮弹”。
在毛泽东主持的一次政治局会议上,有了解当时情况的同志,用事实对国民党特务机关和江青从不同角度诬陷周恩来的问题,给予了有力批驳,并且点着当时装着闭目养神的康生,指出他是熟知真相的。康生这才承认了事实,点了头。
毛泽东当时做结论说:“这件事情已经搞清楚了,是国民党制造的谣言。”
然而,江青反革命集团并不死心,王洪文在毛主席已经作了结论以后,还下令给他在上海图书馆的小兄弟,要他们继续搞有关“伍豪事件”的材料。
当我们讯问此事,王洪文对他曾在毛主席已经对“伍豪事件”作了结论后,仍然借此整周恩来的事实矢口否认,还赌咒发誓、捶胸顿足地说他“绝对不会反对周总理。”
对他的抵赖,我们出示了他在毛主席作结论的政治局会议后,他本人还要搞“伍豪事件”的亲笔批示。面对证据,他紧张得大汗淋漓,尴尬不堪地自言自语说:“我,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还,还有这样的批示呢?我,我怎么会……”
我们追问:“这是不是你自己写的呢?”
他见白纸黑字,再无法推脱,不得不说:“这,这倒是我,我的字……”
在整个讯问谈话期间,我们对江青和其他被隔离审查对象的正当的、合理的要求,还是遵照领导上的指示,尽力予以解决的。
我们不仅在谈话时,主动过问他们吃得怎样,睡得怎样,学习怎样,还需要什么;而且叮嘱管理他们的同志,把他们的生活按规定标准搞好,晚上要关掉刺激眼睛、影响睡眠的强光灯。管理人员也经常征求这些人对伙食、卫生、医疗方面的意见,不断改进工作。我们了解到他们对报纸、杂志的需要,就增发了报纸和杂志。
许多重要的审查对象,他们对党在生活上、学习上的关怀和照顾都表示感激,痛悔他们过去对我们许多老红军、老干部、高级民主人士的折磨。
(摘自中国共产党新闻网,汪文风/口述,王凡、刘东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