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的路口,绿灯亮了,中间车道的头一辆汽车却停止不前,司机在挡风玻璃后面挥舞着手臂,围观的人打开车门之后,才知道他在喊:我瞎了!没有人会相信,他的眼睛清晰明亮,巩膜像瓷器一样洁白致密,然而他却一再绝望地喊着:我瞎了!我瞎了!一位路人送他回家,却被传染上失明的怪疾。眼科医生成了第三个牺牲品。失明症迅速蔓延,整个城市陷入了一场空前的灾难。”
一场突如其来的传染病症打乱了人类所有的既定秩序,人们纷纷失去视力而活在“白色”黑暗中,在“失序”成为常态的世界里,文明岌岌可危,连“人性本善”也成了随时可以弃之如敝屣的无用之物。
作者若泽·萨拉马戈曾是199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获奖作品正是这部《失明症漫记》。萨拉马戈是从自己的一次治疗眼疾的经历中汲取了这个故事的灵感,佐以丰富的想象力,将人类各异的形象浓缩成一群被关在一间废弃精神病院的失明症患者。既然身处失明的“黑暗”世界,作者聪慧地没有赋予群像人物姓名,反以他们各自迥异的经历称呼他们,“第一个失明的人”“带墨镜的姑娘”“医生”“戴黑眼罩的老人”、“失去亲人的男孩”……
戏剧界有一种说法,越是荒诞的,越是对现实的反讽。这样荒诞的失明症故事源于作家对人类文明“失明”的隐喻。小说中政府为了控制疫情,将失明者和接触过失明者的疑似病例一股脑投入到一间废弃的精神病院,虽然每天有食物按时送入,但患者们很快就意识到获得治愈重获自由的希望不仅渺茫,几乎是不可能的。
萨拉马戈曾希望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上这样的墓志铭:“这里安睡着一个愤怒的人。”他显然不是为了消遣而写作,他的愤怒体现在“当权者专横,把一部分人排斥在社会之外”。小说中,政府官员将患者隔离后,承诺治愈他们,事实上除了按时送达食物,政府任他们自生自灭。看守军官的一句话恰好代表了政府观点:“最好让他们(指这些失明者)饿死,虫子死后,毒汁也就完了。”
撇开反讽和愤怒然,萨拉马戈对现实和人类仍然抱有同情心,“医生妻子”的形象正是体现这个作用。每当医生面临危机而欲丧失理性和人性时,妻子便会挺身而出,运用人类的智慧和文明手段去对抗兽性并化解危机安抚丈夫。值得庆幸的是,“医生妻子”的形象与失明症患者之间并不是一味冲突,更多的是温和的保护和引导,说明作者对人类社会的文明和道德困境尚存一丝不动摇的希望。
对于这部作品的意义,萨拉马戈说过这样一段话:“盲目并非真的盲目,这是对理性的盲目。我们都是理性的人,但是没有理性的行为。如果我们做了,世界上就不会有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