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曾经将目光扎进身边的泥土和草丛,用温柔的笔调写下了传世佳作《昆虫记》。其实昆虫就生活在我们周围,在我们生活的城市,在绿地、公园、郊外甚至街头巷尾。于是在今天,都市里出现了一群和法布尔一样,带着放大镜和温柔的心,来到虫子旁,观察昆虫世界的人。
一个城市的格调
体验者:严莹 "深圳 "昆虫爱好者
严莹已经有六七年的观虫史。大概是因为本科和研究生的专业都与昆虫有关,她对虫子积累起了浓厚的兴趣。这些年,她收藏了大量的昆虫学著作、昆虫标本、模型、邮票等,甚至看到有昆虫图案的衣服、首饰、剪纸,她都会买下来。到了周末或者小长假,身边的闺蜜都在为去哪里游玩发愁,严莹只需约上三五“虫友”,带上有微距功能的相机、长衣长裤、防蚊水就可以去城市周边的山林边,度过一个理想的假期。即使在上班的路上,只要留心观察,也会有一些惊喜的发现。
2009年,严莹和老公在野外考察时发现了深圳一个从未被发现的昆虫物种。经研究蚁甲的分类学博士一年的查证和研究,确定它是一个新物种。在“虫友”圈子里,有一个规则,若能发现和捕捉到新物种,并提供给做研究的“虫友”,就能拥有给该物种取名的权利,这对昆虫爱好者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因为这个新物种是老公首先发现的,所以在2011年,其被正式命名为“亚连中华锤角蚁甲”。
有些人很奇怪,一个年轻女孩子怎么会对虫子感兴趣。严莹觉得这个爱好一点都不特殊,在她混迹的“虫友”圈子里,像她这样的女孩有很多。她开了一个@三蝶纪的微博,发布和昆虫有关的内容并解答网友的疑问。一个之前并不认识的朋友通过微博私信告诉她,通过严莹微博上的图片,她发现昆虫很美,很萌,自己因此慢慢喜欢上看昆虫。还有一个“虫友”的妻子,是十年前见到虫子会尖叫的女生,十年之后她喜欢上了昆虫,并且把她见过的虫子都精细地描绘出来,出了一本关于昆虫的书。
严莹说,1842年,英国人割占了深圳河对岸的香港。几乎与此同时,来自英国的学者就开始研究当地的蜻蜓和豆娘。1854年,学者Baron de Selys Longchamps发现香港第一个本土蜻蜓品种方带幽蟌。此后的一百多年,香港发现记录了115种蜻蜓。
如今的香港,已发现的蜻蜓种类数量超过整个欧洲,这是香港生态环境和物种多元化的一面镜子。占香港土地面积40%的郊野公园、原生态的丛林、保护良好的田野、清澈的溪流池塘和洁净的湿地,为蜻蜓提供了良好的生存环境。
2001年,香港渔农自然护理署专门成立“蜻蜓工作小组”,整理出版了面向大众的《香港蜻蜓图鉴》,用生动的图片和通俗的文字介绍香港所有的蜻蜓,深受市民喜爱,一版再版。在这个只有六七百万人口的城市里,民间有自发的蜻蜓爱好小组,有专门建立的蜻蜓网站。用香港学者陶杰的话说:这是一个城市受人尊敬的品味。
从昆虫和昆虫爱好者群体的丰富程度,同样能看出一个城市的人文气质和格调。
虫子旁的慢生活
体验者:朱赢椿 "南京 "书籍设计师
在南京师范大学随园校区内,有一栋叫“随园书坊”的白色小楼,一个小天井,秋天落叶,冬天落雪。青苔上,地砖里,窗台边,蜗牛、蝴蝶、油菜花共处一室。门口竖着一块牌子,上面静静地立着一个“慢”字。
“随园书坊”的主人朱赢椿,著名书籍设计师,正是在这里,他多次设计出了“中国最美的书”和“世界最美的书”。
2010年的一天,朱赢椿在南京师范大学随园校区散步,突然看到一个非常旧的厂房,已经十多年没有人使用。那时,他正在寻找一个相对安静又大一点的地方做工作室,这里刚好闹中取静,而且是旧房改造,房租不会很贵。
他租下这处地方,把旧的车棚拆掉,外墙重新做了处理,房顶没有再修,而是把它变成天井,这就是他现在的工作室“随园书坊”。工作室旁边他修整过的草坪,到了第二年还没有长出来,但是突然间,一种叫二月兰的植物铺天盖地地开了起来。
朱赢椿的童年是在苏北的乡下度过的,那会没有什么玩具、图书,只能对身旁的花草和地上的虫子感兴趣。有时候一看就是半天,仿佛自己变成了一只小虫。后来到城里读书、工作,对虫子的情结还在。
他在“随园书坊”所在的北草园里种了油菜,坐在自己的油菜花前,真的可能不比坐飞机去九寨沟、新疆、西藏或者什么地方要差。他也种过丝瓜,种过茄子,种过扁豆。
工作累了,就在周围逛逛,随手带着相机,拍花,拍草,拍花草中间的虫子。
有一天,一只虫子从树上掉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掉下来以后摔在地上没死,朱赢椿查了一下,知道了它叫朱肩丽叩甲,他就把这个“朱肩丽叩甲”放在手上拍了一张。他养着它,养好了以后就把它放掉了。
观察久了,他总结出不同虫子的不同气质:“蚂蚁每天只知道忙碌,有战争、家族、友情,爱逞强,再大的蜈蚣也敢去叮咬;蜗牛是缓慢柔弱的,不盖自己的巢穴,随遇而安,受伤了只能躲到壳里,用黏膜把壳封起来;蜘蛛需要织网,善于等待和忍耐。到最后你会发现,它们的世界跟人类还挺像的。”
有时有客人来拜访,会看到朱赢椿立在草丛之中凝视着什么,或者趴下来,去翻看草丛里的小虫子。朱赢椿每天在院子里溜达一圈,遇见好玩的事物就停下来,看虫、拍照、写笔记,没有就回到室内继续工作。
常有人问他为什么选择在虫子旁放慢脚步?”朱赢椿说:“我在虫子旁学到了和自然、和自己的独处方式,当时当地当下才是最好的,放下执著,学着对一些事情说不,这样才能把握住生活中真正重要的事。当我们感叹虫子的生命是如此短暂,我们会意识到人的生命也是那样短暂。人能在虫子的世界里关注到自己和自己的生活时,可能就会更加珍惜自己的每一天、每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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