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听风月

武骏

男女欢爱，事涉私密，外人难以得知细节。《笑林广记》载，一道学先生嫁女之日，半夜还在独自徘徊，仆人劝他休息，他顿足怒云：“你不晓得，小畜生此时正在那里放肆了。”放肆与否，如何放肆，道学先生也只能猜测，不能亲自去看个究竟。

有些地方婚俗中有“听墙根”一说，如今已经归为陋习，上不得台面，而且一旦人家早有防备，想听到啥其实也难。更多意外侧漏的风月之事，多属于有意窥探。

《金瓶梅词话》第八回中，西门庆拿了钱，在报恩寺请了六个和尚，做法事超度武大。这些和尚见了潘金莲，一个个“心猿意马，七颠八倒，酥成一块”。有了这样的铺垫，这些和尚有了如下行为就不足为怪了。中午，有个和尚先到，走在潘金莲窗下水盆里洗手，突然听见里面有男欢女爱之声，“遂推洗手，立住脚听”，差点没把手洗秃落皮。后来众和尚到齐，听说有这事，“不觉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最亲密的行为，无疑也最能反映本性。平时难得掏心窝的话，此时也能毫无保留兜出来。一旦能偷听，必然能获得重要信息。而信息，在古代那种妻妾成群的大家庭内斗中，尤为重要。窃听风月，就是顶级信息战。

《红楼梦》第四十四回，贾琏偷偷把家仆鲍二的老婆叫到了屋里，还让小丫头站岗。在贾府手握大权的凤姐，沒有立即踢开门捉奸，却“蹑手蹑脚的走至窗前”，凝神细听。果然听到了平时听不到的话，鲍二老婆竟然在说“多早晚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

《金瓶梅词话》中，西门庆和家仆来旺的媳妇蕙莲在藏春坞雪洞内私会，被潘金莲识破。蕙莲把柄被握，就常常使巧卖乖趋附金莲。潘金莲感觉能控制蕙莲，反正也管不住西门庆，不如“图汉子喜欢”，让他们苟合。然而，终究有点不放心。于是在两人又一次藏春坞雪洞偷情时，潘金莲“在房中摘去冠儿，轻移莲步，悄悄走来窃听”，甚至不怕“苍苔冰透了凌波，花刺抓伤了裙褶”，听来重要信息：一是蕙莲自夸脚比金莲的还小；二是蕙莲讥笑金莲也非初婚。窃听归来，金莲再不信蕙莲的“小意儿贴恋”，展开攻势，蕙莲被逼上吊身亡。

还是蕙莲经验太浅，孙雪娥了解潘金莲就深得多，早看出她“脚上只穿毡底鞋”，人来了都听不见。原来潘金莲的绝活之一是“无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