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观浴，让心灵在温泉中荡涤

李继勇

怒江地处我国西南地区，途经云南省傈僳族自治州，水流湍急，汹涌澎湃。而怒江的春天是从澡塘开始的！

怒江峡谷多温泉，几乎有温泉就有澡塘会。每到野樱桃花开，散居沟沟岭岭的傈僳族人便扶老携幼，沿高黎贡山或碧罗雪山的崎岖山路走出，相聚到温泉旁，终日纵情沐浴，把酒欢宴，歌舞娱乐。他们能泡多次温泉，短则三五日，长则十余天，泡至身心俱爽、尽情尽兴，方恋恋不舍地与亲朋好友相约第二年再见。此俗年复一年，历四百余载，终成为傈僳族的传统盛会——澡塘会。

那天，我从怒江州府六库镇出发，溯江北上去目的地——登塘温泉时，就路遇一群傈僳山民，他们穿着民族盛装，搬家似的背上柴米油盐、瓜果菜蔬、被褥炊具等，把欢歌笑语撒了一路。

怒江澡塘会自古有礼仪可循，池子分男女，通常长辈先洗，遇有异性沐浴，都会自觉回避，他们人心单纯，压根不知世上还有偷窥一说。等我搭车到了目的地后，才发现民俗摄影团一来，每个池子恐怕都有百余个镜头在对焦。虽无奈，傈僳女人却不忸怩，无视快门爆米花般地响，坦荡荡露出翻山越涧练就的身板，不性感，不香艳，任水滴在肌肤上闪烁。这不是开放，也非蒙昧，而是对备受磨砺的肉身有更透彻的认知。她们憋屈辛苦经年的身体，终有机会在水中绽放，如光秃枝头绽放的木棉花，不需绿叶扶衬，就如火焰般灿烂。

我从怒江观浴的猎奇变成了震撼，源自朴素的震撼。我也忍不住跃入池中！怒江的温泉因地热形成，含多种矿物质和稀有金属元素，却不像许多温泉有硫磺异味。当温泉水漫过肌肤，我依稀听到了春天的惊叫。

除了泡澡，澡塘会还有赛歌、射驽、溜索、荡秋千、“上刀山、下火海”等活动和表演。守着温泉，傈僳人身心皆净的快乐与日常劳作的辛劳形成鲜明对比。我见识过在祟山峻岭讨生活的傈僳人的艰难，所以更理解他们的狂欢为何如此纯粹真诚。“你住一山，我住一山，你在一箐，我在一箐。不是来到温泉边，我们难得相遇。”动听的傈僳情歌，似乎在提醒少男少女们，澡塘会还是寻觅伴侣、谈情说爱的情人节、相亲会。

不泡澡时，我喜欢坐在岸边石上，怔望怒江作沉思状。高处俯瞰，怒江一如既往地澄蓝，几泓温泉氤氤氲氲。而欢愉总是短暂，澡塘会一散，傈僳人便要背着空了的行李，从来时山路再返白云的深处，去迎接接踵而至的新一季的农忙。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