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景抒情 浑然一体

2014-05-05 10:22:12冯霞云
情感读本·理论篇 2014年2期
关键词:生命体验自律性形象性

冯霞云

【摘要】文中解读杜甫《秋兴八首(之一)》首联总领秋风秋露秋树秋山秋水。融情入景,写枫叶凋零、秋气萧森,引起流寓在外的伤悲情怀。颔联分写江上波涛和山间风云。象征寓意,写望中的巫峡景象,骇浪滔天,阴云匝地,暗寓时局动荡和心潮翻卷,象征着国运黯淡和心情沉闷。颈联移情于景,借“丛菊两开”、“孤舟一系”展开联想,抒发羁旅外地的伤感,彰显乡思之深长、浓烈。尾联则以暮色秋风里一片捣衣声的环境气氛,烘托心情之落寞惆怅、阴沉苍凉。

【关键词】他律性;自律性;形象性;生命体验

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 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杜甫《秋兴八首(之一)》

《秋兴八首》是大历元年(766)秋杜甫在夔州时所作一组七言律诗,因秋而感发诗兴,故曰《秋兴》。这一组诗历来被公认为杜甫抒情诗中艺术性最高的诗。杜甫自肃宗乾元二年(759)弃官,至今已历七载,战乱频仍,国无宁日,人无定所,当此秋风萧瑟之时,不免触景生情。八首诗是一个完整的乐章,主题是“故国之思”,第二首中“每依北斗望京华”,第四首中“故国平居有所思”是八篇的纲领。诗中所写个人的悲哀也关乎国难。

明写秋景,虚含兴意;实拈夔府,暗提京华。诗人用一派弥天盖地的秋色将渭原秦川与巴山蜀水联结起来,寄托自己的故国之思;又用滔滔不尽的大江把今昔异代联系起来,寄寓自己的抚今追昔之感。诗中那无所不在的秋色,笼罩了无限的宇宙空间;而它一年一度如期而至,又无言地昭示着大自然的岁华摇落,宇宙间的时光如流,人世上的生命不永。那条“波浪兼天”的大江,是永恒的时间纽带,它牵系着人类的历史和未来,淘洗着无数王朝的更替,冲洗着无数生命的流程。读杜诗,要首先读懂他的秋天和大江。

从诗的文化自律性和他律性的角度完整地欣赏一首诗,是近年来我国诗学研究领域独标高格的一种全新的文化解读法。它在由此及彼地融诗的内在本质与广义的社会文化视觉于一炉的基础上,为我们立体地展示了诗歌本身的生命内涵。这不仅为普通的诗歌研究指明了方向,而且对于那些富于深厚文化意蕴的古典诗作,尤其是寓强烈主观以最大程度的客观的诗作,更发挥了触处生春的艺术威力。试以杜甫的《秋兴八首(之一)》为例。

诗与人的生命是直接统一的。尤其是抒情诗,尤其是一个善于把小我融在大我的时代氛围之内,善于把敏锐的诗情洒向人间每个角落的古典抒情诗人,我们更不能苛责他生命的选择。在诗中,他的形象是那么零散与完整,他的情感又是那么模糊与鲜明,恰如盐融于水,蜜之于花,“体匿性存,无痕有味”(钱钟书《谈艺录》)。正是通过诗的貌似僵死的格律,诗人把自己揉碎了,他的思想精魂却通过了人们熟知物象中得以再生。“忠爱悲悯,一饭不忘”,何况是朝夕相伴的自然物景?

让我们再从诗的自律性即诗歌的技巧、语言、立意、布局格式等方面,来逼视诗本身。

首联总领秋风秋露秋树秋山秋水。融情入景,写枫叶凋零、秋气萧森,引起流寓在外的伤悲情怀。

诗歌一开头,便绵密地组合了一组纯自然现象:“玉露、枫林”、“巫山巫峡”、“江间波浪”、“塞上风云”,为我们展示了一幅江边秋景图。大凡现实主义诗人都善以繁重的意象来表现情感,杜诗更是如此。抛开晚年贫病,知交已逝,家园寥乱的诗作背景,仅看这些静态事物的动态变化:白露“凋伤”枫林,山峡气势“萧森”,波浪肆虐兼天,岁云阴沉压地。宛如电影推拉摇移的镜头变幻,令观众在这大跨度的景色跃动中,进入一个无情有恨,无乐有悲的寒瑟与哀伤的特定情景。试想,如果诗人有个快乐自足的心情,同样的景物又会引来截然不同的效果:看那枫丹露白多么鲜艳,看那巫山云雨多么奇幻,看江间波浪气势壮观,看关塞风景——然而,有动人景而无欣悦情,仅“凋伤”,“萧森”两词,就把诗人主观的情感泄露无疑,并由此而抹杀了自然的一切色彩与生机。

颔联分写江上波涛和山间风云。象征寓意,写望中的巫峡景象,骇浪滔天,阴云匝地,暗寓时局动荡和心潮翻卷,象征着国运黯淡和心情沉闷。

于是乎山间丘壑便为胸中之丘壑,江中之激荡便为胸中之激荡,塞上风云便为胸中之风云。诗人的情感此时便超拔为与世相通之物,无所往而不在。象征、暗喻、通感等诗的修辞,才因物我交融而产生并成为某种存在的证明。“江间波浪”对“塞上风云”,是实指也是虚指,令人联想到家愁国难的危机与时事之险峻。从这两联中我们已洞见诗人的感况。

颈联移情于景,借“丛菊两开”、“孤舟一系”展开联想,抒发羁旅外地的伤感,彰显乡思之深长、浓烈。

“丛菊”句与颔联“江间”句属对严整,极符合律诗的格式。“两开”与“一系”在体现数词的简洁与动词的生动有力方面可称妙绝。这种讲究数字对称的语言美,是我国古典诗歌的一大特色。行文到这里,诗人的主观情感似有跳脱之势,第一次与“丛菊”和“孤舟”这两个客观物象并生。诗的凝炼、含蓄、空灵的美感到此才真正拉开了想象的帷幕。“菊”是“丛菊”,犹如众多相知的故人,“舟”是“孤舟”恰似孑然飘零的游子,于是“丛菊两开”的时间感。“孤舟一系”的空间感,同时牵扯着诗人的愁肠以至见花流泪,睹舟生情。“他日泪”和“故园心”是赤诚的情感坦露,从中我们可以感知那颗苍老而又火热的赤子之心。

尾联则以暮色秋风里一片捣衣声的环境气氛,烘托心情之落寞惆怅、阴沉苍凉。

尾联处诗人笔峰一转,似乎后悔刚才表露太浓烈而无言以继,欲荡开一笔,注意力突然便被远处白帝城(虚指借代间)传来的一阵紧似一阵的捣衣声吸引,原来是四处的人们在忙着赶制寒衣。这个意境似是天工而实为匠心独具,言外之意中有这样深层的疑问:人们在忙着照例预备御寒的冬衣呢,还是又被统治者催着准备秋天开始的战争?答案不得而知,但游子的寒衣又有谁在赶制呢?象外象、意外意便在诗人有意荡开的笔墨中呈现,如已撞之钟,余音袅袅,令人回味。从“急”、“催”的节奏里,一个时代的暮色秋声图,一个敏感的游子对温馨家园的向往与惆怅,便从千年前走到今人的思绪里。

诗的解读从静穆又回到静穆。但这期间,已隔一个神奇的审美空间,隔了历史之河中一位苦吟诗人对生命数层丰富的体验。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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