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旭
公交车培养了我的耐心
一次30分钟,又换一次20分钟,乘车的时间。也是50分钟,候两次车的时间。
城市不大,成本不小,虽然老年人的时间已不值钱。
正常的车子已不正常,不正常的车子才属正常。
公交车以它的耐心,培养了我的耐心。
不是没急过。急也没有用。
凡是自己无法改变的事实,都得用足够大的肚子去包容。虽说耐心是等待的艺术,其实也要艺术地等待。
在候车亭东张西望时,不妨欣赏一下忽略的风景。还有擦肩而过的人,无聊或者有趣的故事。
说不定,偶尔也可捡到一两个不知谁人丢失的诗句。
是的,这也是生活。
一次又一次简单的重复,就让我变成了习惯。长期的培养,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人。
公交站台一景
一对中年夫妇,站在公交候车亭的站台上。
说得准确一点,只有女方站在台上。
而男方,站在台下。
20厘米的台阶,拉平了他们的海拔,填补了原生态的差距。
便可头靠着头,肩并着肩,眉齐着眉,眼对着眼。等高线的鼻孔,四个烟囱同步出气。
说话时,嘴巴贴着对方的耳朵,那些窃窃私语、甜言蜜语可就近接收。
对外人谢绝旁听。
我只能见到他们,不时在交换心照不宣的微笑。为他们已经储藏多年的恩爱,暗自感叹。
此时,我收集到站台上的人们,密集射来有意无意的探望。
不过,我无法化验那些目光的成分——
不知有多少叫做羡慕,多少叫做妒忌,或恨……
一些号码与站牌同在
候车亭,除了川流不息潮涨潮落的人之外,还有一些数字在候等。
候车的人乘车走了,它们不走,不想走也不愿走。把这当作一块阵地,死死地坚守。
涂在站牌上,贴在广告画上,用白漆印在站前黑色的马路上。
11个数字,显示一个手机号码,特意标着:办证。
你要什么证,就可办什么证。当然是假证。
我每次候车时,都不得不跟它碰面。那么刺目地亮在面前,想不见都不行。对于这位熟悉的陌生人,即使反感,也只能无奈。
它是那么顽固。有时刚被清洁工或志愿者清除,一转眼又闪亮登场。
比原先更清晰,更耀眼。
它一天24小时,一年365天地坚守,夜以继日,风雨不改。
那么多年了,它已积累了足够的经验。
它知道,总会有心照不宣的人,让它等到。
它也知道,不会有人抓得到它。
甚至不会有人去抓它。
老站牌的无奈
这一路公共汽车,不声不响就改道了
它不再走老路。但老路上的站牌,已作废三天,仍没有随之拆除。
这位没有接到撤退命令的士兵,依然忠于职守,老实地在街边站着。
许多候车的人,也在站牌下站着。
一个个把脖子伸成长颈鹿。
好心人告知了车子改道的信息。一两个候车人离开了,但多数人不相信。
有路牌站在这里作证,何必去听信陌生的过路人?那就等吧。一个个抬起的手腕,认证了光阴似箭。
坚守岗位的站牌无法开口,它一如既往地站在这里,只不过是尚未接到撤退的命令。
可是,那个忘了发出命令的长官跑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