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潇潇
死了被埋谁都知道,活着被霾却是始料不及。
在这几天的“霾好”日子里,全国二十多个省遭遇雾霾,一百多个城市重污染:南京市民“遛狗不见狗,狗绳提在手,见绳不见手,狗叫我才走”;黄浦江畔东方明珠“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挥手,作别西天的雾霾”;杭州的“许仙”在断桥上看不见“白娘子”迎面而来;宁波口罩售罄,空气清洁器畅销,有人唱“三江六岸霾如画,城市建设跨骏马,我有空气清洁器多荣耀,戴个口罩走江厦”。在奉化,我所在QQ群里有位才女设计了一组本地女人的方言寒暄:“喔唷阿姐,侬该只口罩介赞,啥牌子啦?”“LV,限量,特供中国版额,惬意否 !”“我买了只爱马仕,外层牛皮,内13层活性炭,当中金色logo,赞勿赞 ?”“赞足咧,去,聚队吊盐水去!”而我在这个双休日里,鼻孔里塞着两小团药棉(每一小时取出来变成灰灰的了)整整宅了48小时,心里寻思:谁要发明一个原理类似于香烟过滤嘴、能塞进鼻孔的隐形过滤鼻,那在淘宝上肯定卖得热火朝天(以后哪家企业真生产了,别忘记给我一笔创意费)……
我们就这样结结实实地被霾着,却困惑这霾到底从何处来。打开CCTV,在现场直播江苏农村燃烧秸秆的场景,似乎那滚滚浓烟就是雾霾的元凶;打开网页,见北京环保官员将私家车列入雾霾的三大原因;在杭州,有关部门发布官方微博说雾霾是东北风吹来的……
当然,燃秸秆、开私家车及风向等因素,确能为霾推波助澜。但它们就是霾的元凶,想来想去总有点不甚明白:中国农村大地(包括我们浙东)秋后烧秸秆并非新近才出现,怎么到今天才烧出了个大霾天?我们私家车的拥有量是在迅速提高,但可能仍比不上东京、纽约、巴黎这样的城市吧,那里怎么没有严重的霾日子?怪东北风,杭州的东北是哪里?近一点是上海,稍过去是东海,再过去就是韩日,难道霾从东海生、韩日来?这就奇怪了,韩日近年不是老嘀咕我们向他们输出雾霾吗?
当年苏东坡“不识庐山真面目”,是因“只缘身在此山中”。而我们今天身外有霾,是因为我们心中有霾——此霾就是我们早已走入而现在仍未摆脱的发展霾区。说白了,就是以牺牲环境为代价、以一味追求GDP增长为目标的经济增长理念和增长方式。曾几何时,为了GDP,我们容忍了高能耗、高排放;为了GDP,我们乐于做“世界工厂”,成为发达国家的工业加工区。也许,这是我们经济落后时无奈兼无知的无可选择的选择。但面对“十面霾伏”的今天,如果我们还就轻避重,不敢直面心中的霾区,不敢直面以工业污染为主体的综合性霾污染的现实,那么我们就难以找准治霾的主攻方向,难以真正凝聚起各方的治霾合力,我们长久地与霾相拥共舞也就在所难免了。
论经天纬地之事,似乎离我们太远,就说说身边的吧。不久前,恒大刚刚夺了亚冠,广告上恒大矿泉水俨然是生活品质的象征——发展使我们能喝上恒大或娃哈哈之类的矿泉水了,这看起来挺不错的;又如,大堰的稷之源有机米卖到了几十元一公斤——发展使一部分人能吃得起这样的米,这看起来也挺不错。但别忘记了,我们早先曾经不用花钱就能喝到差不多是矿泉水这样品质的水,早先我们也曾经花低廉的价钱就能吃到有机米。有瓶装的矿泉水,是因为我们的大多数水源被发展污染了;有高价的有机米,是因为大多数米被发展得不有机了。也正因为此,当下我们在喝着高贵的矿泉水、吃着高价的有机米时,心里却缺少幸福感。再想想,当水被污染的时候,矿泉水或许仍可以是多数人的选择;当米不那么有机的时候,有机米就只能是少数人的选择了;而当空气变成霾的时候,我们就别无选择了——能呼吸的除了霾,仍然是霾,全体社会成员是真正“同呼吸,共命运”了。
所以,治霾别无选择。而要治理身外之霾,在观念上我们必须先治理心里之霾——我们曾经奉行的片面追求GDP的那种粗放发展理念,在行动上我们必须治理我们在发展过程中存在的霾区,再也不能在粗放经济增长之路上“霾头苦干、再创灰黄”了,而要真正践行把生态文明“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的“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真正确立生态文明在“五位一体”中的基础作用。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去推进并加快产业结构调整和发展方式转变——这才是治霾的根本。
“霾好”的日子,是丑陋的时光。无霾的发展,才是科学的发展;无霾的家园,才是美丽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