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北极熊改行求生

高登义

2010年7月，我和北京中学生在北极斯匹兹卑尔根岛西海岸探险考察。

7月24日，这是我在北极科学探险考察中很有意义且收获颇丰的一天。

上午，在参观几百年前炼鲸油的地方时，虽然我并没有看到任何所谓的遗迹，但我意外地拍摄到了北极燕鸥对歌求偶的过程，算是意外之喜。

下午，按照考察船的航行计划，要参观考察Holmiabukta（哈米布塔）。这是一个位于斯匹兹卑尔根岛西北海岸线上的地方，地理位置为北纬79°48.9′、东经11°56.9′。这是一个相对狭小的海湾，三面被陡峭的山峰环绕，山的顶部是冰川。海湾的水一部分来源于冰川的淡水，一部分来源于大西洋的海水。在海水与淡水混交的区域，常常是鱼类生存繁衍的好地方。

据考察船的探险队领队介绍，这里很有可能看到北极熊。

然而，不幸的是，当天中午我和同一房间的刘强居然都睡过了头。当我们赶到第三层甲板时，橡皮艇全都离开了。

我站在甲板上，眺望海面，冷风飕飕地吹打在我的脸颊上。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后悔刚才偷懒睡午觉。

“没办法，谁让自己睡过头了呢！”我一拍脑袋，转身要回卧室去整理上午拍摄的北极燕鸥照片。

“这也太可惜了吧！不行，我们得想想办法！”年轻的刘强不甘心了，他是第一次来北极，不愿意失掉这次难得的与北极熊亲密接触的机会。他拉着我一道去请求考察船办公室主任的琳达女士帮忙，还把我的一幅南极王企鹅跳芭蕾舞的照片送给这位女士，希望她能设法让我们去看北极熊。

琳达看着王企鹅的照片，笑了笑，说：“今天天冷，也许有人会要求回来，你们就有机会了。”

果然，大约40分钟后，一条橡皮艇回来了，上面有我们的同学和其他旅游者，原因是海面上太冷。

我和刘强一上艇，驾驶员就冲着我们哈哈大笑，意思是：这么好的看北极熊的机会，你们还睡过头了！

下午3点多，我们的橡皮艇抵达了北极熊经常出没的海岸。船上的12个人都密切地关注着海湾岸边上的情况，寻找北极王者的身影。

突然，我隐约看见约在离船1000米的山坡上有3头北极熊分别在两个地方躺着休息。其中，有一只小北极熊依偎在妈妈的身边。由于太远，加上海面上有两三级的风浪，难于拍照。

我们在艇上耐心地等待着，盼望北极熊能够来到海岸边，离我们更近一点。

大约半个小时后，那只单独休息的北极熊慢吞吞地向我们这边的海湾走来……

我身边一位队友说：“看它那大大的肚子，好像是母熊哎！”

这只母熊下水前反复“亮相”，宛如戏剧中主人公出场前一样。抬头环顾四周，似乎在调查周围情况，随后，“扑通”一声，北极熊跳下了水。一下水，北极熊就把头沉在水里，似乎在寻找水下有无可吃的东西。

“它要干什么呢，是要抓鱼吗？”我心里有点疑惑，要知道，北极熊一般都是以捕食海豹为生的。

突然，北极熊潜入水中，当它从水中蹿出时，不断地摇头甩水，与我们潜水后的情况非常相似。

“北极熊干什么呢，不会只是玩水吧？”刘强问我。

“不是！”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目光紧盯着北极熊。

北极熊在水中奋力转动，好像是在捕食，海鸥在紧靠北极熊的岸边窥视着。我心里想，北极熊是要抓鱼，海鸥在等着分享美食。

突然，当北极熊再次从水中蹿出来的时候，海鸥一下子围了过来，一只海鸥飞向水中的北极熊，它的嘴几乎贴到了北极熊的嘴上。我有点奇怪，北极熊居然对这些吵吵闹闹的海鸥毫不在意，生物之间的关系真是难以揣摩啊！

“哇，北极熊抓到大鱼了！”刘强兴奋地说。

只见北极熊叼上一条大鱼，头往后一仰，开始吞食起来。早就急不可耐的海鸥哪能放过这样的机会，顷刻间，海鸥群起而攻之。一只海鸥抢到一点鱼，马上飞开了。

海鸥的进攻让北极熊也无可奈何，只好叼着自己捕获的大鱼向海岸逃去。

就在这头北极熊就餐完毕上岸的时候，本来在山坡上休息的那只北极熊妈妈带着孩子向着它的邻居刚刚捕鱼的地方走来。它们的步伐较快，似乎是得到了什么讯息。

一会儿，3头北极熊在刚才捕鱼水域的岸边相会了。当熊妈妈带着孩子靠近另外一只北极熊时，它们似乎在说着什么，从后来的情况看，似乎先来的那只北极熊在提醒熊妈妈，建议她换个地方下水。

熊妈妈突然停下了奔跑，就像急刹车的汽车一样。可是后面小熊丝毫没有准备，一下子顶到了妈妈的屁股下面，摔了一个大屁蹲。

熊妈妈带着孩子往后退了几步，在一块黄褐色大石头处停下来。随后，她转过头去看了看熊姐姐，当得到许可后，熊妈妈下水了。

其实呢，熊妈妈下水后，仍然游回刚才想下水的地方，自由自在地捕鱼，熊姐姐站在岸边欣赏着熊妹妹捕鱼。

海鸥似乎没有完全吃饱，仍然在密切地窥视着。

只见熊妈妈施展浑身本领，高高跃起后一个倒栽葱潜入水中，真可谓是“熊”姿英发。

“看，熊妈妈抓到鱼了！”船上的队员随时报告最新的情况。

捕到鱼的熊妈妈叼着自己的战果和熊宝宝一起游上了岸。这时，讨厌的海鸥又飞了过来。在一旁守候多时的熊姐姐这回可不干了，它立起身来，向空中使劲挥舞着厚厚的大手掌，驱赶这些不劳而获的掠食者。俗话说，鸟为食亡。海鸥们依旧拼命地向熊妈妈扑来。最后，熊姐姐奋不顾身地用身体挡住海鸥，让熊妹妹和小熊安全地进食。

此情此景，令我万分感动，北极熊之间的团结互助比我们人类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北极熊母子吃饱了，熊妈妈带着孩子返回自己的领地。途中，小熊兴奋地在雪地上打起滚来了，熊妈妈亲昵地与孩子亲吻，多么温馨的画面啊！

看到熊妹妹全家都离开了，熊姐姐显得有点孤寂难耐，索性又开始下水捕鱼。

熊姐姐刚一下水，海鸥们就又飞了过来。熊姐姐这回真的无奈了，索性不捕鱼了，干脆玩起了水上表演，一会儿游到这边，一会儿潜到那边，摆出各种各样的泳姿，仿佛知道我们正在远处用相机镜头对着它。海鸥看这只熊光下水游玩也不捕鱼，没了兴趣，一会儿就飞走了。

哈米布塔海湾北极熊捕鱼的真实故事，让我沉思了很久：一是北极熊姐姐帮助带孩子的妹妹捕鱼，是如此热心、如此认真，动物间的感情有时候会比我们人类之间还深厚、感人。二是我发现北极熊改变了捕食海豹的习惯，学会了捕鱼为生，以适应气候环境变化，北极熊不仅懂得“适者生存”的规律，而且认真实践，颇有成效！从物竞天择的角度来讲，这是一件好事，说明北极熊还能在环境越来越恶劣的地球上长久地生存下去；但是，从保持生态平衡的角度看，人类确实应该好好地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

北极熊是一种在浮冰和陆地上生活的哺乳动物。很多人可能误认为它可以一直都待在水里，其实是不对的，北极熊在水里游一段时间就需要到岸上休息。最近有一篇报道称，发现很多北极熊溺水而亡，主要就是因为现在的冰川越来越少，北极熊在迁徙的过程中游得太远，最终溺水而亡……这样的事实真的很让人痛心。

北极熊原来主要是靠捕食海豹为生，一只大型的海豹足够它们美餐一顿。然而，近40年来，北极浮冰面积波浪式地减小，2011年比1979年减小了10%左右。冰川的消退和人类大量捕猎海豹的行为，导致北极海豹的数量越来越少，捕食到海豹对于北极熊来说几乎成了件奢侈的事情。它们不得不改行捕食水中的鱼类，甚至是鸟蛋和海带。

2011年夏天，我赴北极探险考察，偶然的一次机会，看到北极熊在海岸边吃海带。那高大的北极熊嘴里含着海带，长时间深情地望着我们，似乎在对我们说：“人类啊，我们已经被逼无奈开始吃海带了，你们就不要再捕杀我们了吧！”

在过往的岁月里，人类创造了不朽文明的同时也对自然环境和生态系统造成了不可弥补的创伤。现在，是我们该做点什么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