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味道

2013-04-29 00:44:03马车
文学港 2013年7期
关键词:小鹰小名豆腐

马车

秧苗有一筷子长了,正值发棵,嫩苗傍着墨绿色的老苗摇摇晃晃往上窜,郁郁葱葱地迎着晨风舒展新绿;阳光晶晶亮地在畈间铺展开来,哞哞叫唤牛儿翘着脖子从对面田角望过来;几只麻雀栖息水渠边上的电线上,唧唧喳喳地练着嗓子……沿着弯曲有致的田塍小路一个人慢慢地走,我眯缝着眼缩鼻使劲嗅了一口,居然情不自禁“啊”地抒情了一声,顿觉浊气外泻清气侵入神清气爽!多么安详多么安静的田园景象啊!这里居然还会出现命案,真让人不可思议?远处的豆腐村隐隐约约闪出几处烟囱,烟囱还跟往常一样悠闲地吐着乳白色的炊烟,日子依旧村庄依旧,这里跟什么没有发生似了!好像那马大彪还在走家窜户,还在嘶牙咧嘴跟那些小媳妇们打趣!可悲剧已发生,这是谁也掩蔽不了的现实!豆腐村再平静也只是表象的,那蹲在墙脚抽烟纳鞋底的老头老婆婆们心里怎么想的,我很清楚!这些人对马大彪的意外死亡更多的或许只是喜悦,换句话来说,像是有人为他们解了气,趁没人的时候他们会忍不住笑出声来;私底下,他们也许还会说,恶有恶报,时辰一到,立马就报!

无论这些人对我的工作是否配合,我想这些并不会影响我对马大彪这宗案件的调查。作为人民警察,我懂得个人情感和法律是两码事。还没进村子,就被马小名看见了,他从村头那堵矮墙垛上飞下来,两手张开上衣在奔跑中鼓着,这小子一边跑还一边嘟嘟地叫唤着,活像只小鹰。我说,小鹰,今天没上学啊?马小名对我给他起的这一绰号,感到很自豪,他仰着脸笑嘻嘻地瞅我,不吭声,一个劲地往我兜里塞热乎乎的东西,我知道那是他妈给他煮的鸡蛋。小鹰,鸡蛋你自己吃,吃了鸡蛋你会更聪明的,叔叔会给你逮到坏人替你爸报仇的!走,去你家!我牵着马小名进了村。

马小名是马大彪的儿子,今年念小学三年级。个头与同龄小孩相比显得有点矮,黑黝黝的小脸一笑,两个虎牙两个小酒窝一露显得很淘气。马大彪是上个月十七号出的事,他被人药死在回家的路上。豆腐村是我们三棵树镇最东头的一个自然村,满打满算豆腐村也就是百来户人家,但每家每户有三件是一样的。第一件是每家的房子长得一样,红砖灰布瓦一连三的房子;第二样每户都砌有猪圈;现就是第三样,整个村子除马大彪家不统一外就是家家身强力壮的男子都出去打工了,也就是说整个豆腐村男人剩下的有两种,一种是小于十六岁的这类是在念书的小孩子,别种就是拄着拐杖大于五十岁老头们,实在扛不动钢筋水泥土了,就圈在家里扶锄掌铲了!所以,呆在豆腐村的马大彪显得很突出也很重要,哪家有点重活实在动不了的,就会唤他打个手,再弄几个小菜一壶老酒谢他。写到这里,你或许要问马大彪为什么就不出去找活干呢,难道是他懒?其实也不是他马大彪懒,关键是方圆七八个村子就他一个人会给牲畜看病,有了这门手艺每个月三四百块的净收入,你想马大彪他会出去打工么,肯定不会,绝对不会!俗话说出门时时难,在家千日好呀!呆在家里好好的马大彪,居然在二○○六年四月十七日让人药死在路上,这对百来户的豆腐村是百年不遇的怪事!

村主任张援朝歪在一张太师椅上,耷着脑袋让阳光照得尽显慈祥之态,一只黑白相间的花猫在张援朝怀里翘起尾巴喵喵地叫两声,那毛乎乎的尾巴扫到张援朝脸膛,张援朝咂巴咂巴嘴睁开眼,哈腰把花猫放到地上,又晃晃巴掌“嘘嘘”试图赶走靠近的花猫。看见我直起腰来,牛民警又来了呀,早饭了没?

张主任,我吃过了,这日头晒得不热呀?

嗳,五月头里的日头晒得骨头暖,还是蛮舒服的呀!张援朝站起来打着呵欠,问我,牛民警,那马大彪的事查得怎样了,有眉目没有?

老实说,那案子我正发愁呢,我们所长给我下死命令了,说这个月底再破不了,让我别想季度奖金了,张主任你说,这个月我能查清么?我递给烟给张援朝,然后坐在太师椅对面一个方凳上,马小名安静地站在我身旁,我觉在小孩子面前谈论他爸爸的死未免太残忍了,于是我想支开马小名,小鹰你先回家去,我跟张爷爷聊几话就过去,听话!回去吧!

马小名嘟着嘴,低声说,不!我等叔叔,我妈成天哭啼啼的,我听了好害怕!我轻轻抚摸马小名的头,乱蓬蓬的头发,怕有个把月没洗了。张援朝看我没能支开马小名,朝他一瞪眼,吼一句,还不回去,成天在外面野,小心我拿刺条抽你,滚!

马小名这才怏怏地从我身旁走开。马小名离开我时,湿巴巴的眼眶躲闪着什么,见我没帮他,手背在眼角来回擦了一下,猛地转身朝家跑去!那一刻我突然就想到丧魂落魄的小狗,夹紧尾巴呜呜地逃去,请原谅我词语的匮乏,用了这么一个很不恰当的比喻,但那一刻马小名带给我的触动是那样的。望着马小名远去的身影,我说道,小名这小孩子真可怜!

嗯,这小孩子命硬,生辰八字不好呀,马大彪在世一天揍两顿抽,这马大彪不在了没人抽他了,可在村子尽受其他人家小孩子的拳头,唉!张援朝朝鞋底戳烟屁股,一丝烟灰飘下来。

张主任,马大彪活着的时候,是不是性格很暴,听村里有些人传谣他作风上还有点问题?是不是这样呀,张主任,你老是党员吧,你得支持我工作呀!

张援朝见我这么说,扭头朝左看一眼又晃头朝右瞅一眼,然后朝我一挥手说回屋说去!一欠屁股摇摇摆摆领着我进屋了。张大娘在灶屋搅猪食,听老伴喊他倒水,卷着袖子就出来了,那糠渣和菜叶沾在胳膊上,一滴一滴地往下滴。哟,牛民警过来了呀,你坐会儿,我把手洗下就给你们倒水!张大娘搓着手尴尬地笑道。

从张援朝家里出来我径自去了马大彪家。

杨盼弟在院子里搓衣裳,看她那双肿得跟水蜜桃样的大眼,我知道丧夫之痛在眼前这女人心里有多深。三十出头的年龄是人生太阳正午的时候,可杨盼弟的正午被乌云蒙上了,这一蒙就没了日没了夜,泪水要冲上多久才能见到阳光呀?杨盼弟看见我,把沾有泡沫的手往后一背,在屁股一抹,似有歉意地说道,又麻烦牛民警了,进屋喝茶,小名呀,你牛叔叔过来了,这孩子成天念叨你,不怕你笑,好几回梦里也喊你呢,这小名见你像见面亲人一样,跟他爸还没那样亲呢!杨盼弟在我面前数落马小名,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喜认死理,犟得跟死驴一样!

我说,这也不是么坏毛病,这年头不像你们那年代了,孩子也讲究个性的,我看小名长大了肯定有出息,就是——孩子这么小没了父爱,在他心头怕落下阴影了,你要好好开导他!

叔叔,来了呀!马小名从里屋蹦出来,一把抱住我。

小名,还不放下牛叔叔,跟紧倒茶去!杨盼弟轻轻拍了拍马小名的后脑勺,看你脏得跟什么似的,下午别出去闹了,我给你好好洗个头,听见没?

晓得了!马小名朝他妈妈扮了个鬼脸进灶屋给我倒水去了。杨盼弟嫁马大彪十一年了,十一年晃眼就过完了,这福还没享半天,落个半大的小孩要一个人拉扯一辈子。杨盼弟擤了一下鼻子,说,本命年那年腊月生的小名,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大伙都说小孩子将来命硬,我不信,可不想小名这么小就没了爸……

杨盼弟脸颊上那块伤疤在抽泣中颤动不已。我知道,那是马大彪活着的时候拿碗砸的。在张援朝家里我听到马大彪与杨盼弟不少事情。杨盼弟的娘家是距豆腐村不远的白米村,那时,马大彪跟着师傅走村窜户,一年春天,白米村的杨家耕牛不进食,正值春耕时,急得杨家像热窝上的蚂蚁,去请马大彪的师傅,碰巧马大彪的师傅去闺女家吃外甥满月酒去了。师傅不在家,按理说杨家人要回去的,可春耕一刻容不得他们休息啊!杨家人说要等马大彪师傅回来!马大彪没办法只得让人家等,这一等却让马大彪等到了媳妇。原来,杨家见去请兽医的人去一大半天没回来,怕在路上有事,就让大闺女杨盼弟去找。这一找倒是让她找到了婆家。在豆腐村她找到了父亲,不想让容貌打动了马大彪,这马大彪自告奋勇说自己也能瞧好杨家那头牛的病,胸脯拍得山响。杨家怕耽误春耕呀,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让马大彪去了。结果那杨家的牛还真的让马大彪看好了!最后的事,我不说你们都猜到了,现在这事在豆腐村还作为美事在茶余饭后让人谈起呢,大伙还给取了个美名曰:一头牛和一男一女的故事!杨盼弟的婚姻就是那么简单。婚后不久,就生了小名。小日子过得美美满满的。可就是前几年,那美满的好日子开始打霜,慢慢蔫了!

一跨新世纪的大门,豆腐村开始流行打工。开始也只是两三个年轻人出去,到年末一回来,嗬嗬!个个混得人模狗样的,西装革履的不消说,就连那电视里才能看到的手机,也被这些人握到手里作玩意了。你说这吸引力有多大呀!那年还没过完正月初五,七八个青壮小伙跟头年出去打工的年轻人到深圳了,再等过年一回来,哟嗬!这七八个小伙跟头年那些人回来的一样,在村子里一溜达,乖乖!那穿着能把人馋死。于是,村子能动的爷们都出去了!张援朝刚才在他屋跟我谈起那事,眼睛熠熠发亮,他恨不得自己小上十岁也好出去风光一回。这几年,豆腐村的人有的去了上海,有的去了北京,还有的去了苏州。一到过年,这些撒出去的人,跟南飞的大雁,逆向往回飞。一家子人也就那么几天聚在一起,还没等被窝捂热,还没亲热够又往南飞!豆腐村就像冰冻的豆腐,外硬内硬,可一遇到水就软得提不起来!我记得张援朝当时说那话表情怏然,像是被什么扼住嗓子似的,声音哽咽。

杨盼弟的幸福生活就是在豆腐村变得外硬内硬,变得伤痕累累的。失去阳刚之气的豆腐村就像抽干水汽的柴火,见不得半丁点火星,要是点上那火就能烧死人!张援朝说马大彪就是让那火害死的。

一想到马大彪,我顿觉心头沉重。喝完马小名倒的茶水,我安慰杨盼弟,大嫂,你要想开点,马大哥那事我们会调查清楚的,请你相信政府相信人民警察,我们会给你讨个公道的,现在更关键的是你们,你和小名要坚强地活下去,今后的路还很长,我也相信你们会活得更好的!

告别杨盼弟,我觉得我有必要去趟菊花家。特别是从张援朝那儿了解到马大彪和菊花有那破事后,我更确信能从菊花那里取得突破口。

菊花在跟她三岁的丫头梳头,左一下右一下,一小撮一小撮地挑起,左一绕右一编一个小辫子就成形了。在菊花眼中我跟不存在似的,我知道她是在故意逃避我。菊花看模样二十五六岁,那身打扮让你瞧不出来她就是个乡下人,花格子的春装,黑色的西裤,一双长筒的黑皮鞋。虽说小孩三岁了,可那凹凸有致的身材让你看不出菊花是当妈妈了,脸蛋虽说一般但让胭脂擦得白净净的,散发一股诱人的芳香味来。我说,菊花,你丈夫听说去上海了,是么?在那大上海一年怕要赚好几万吧!

嗯!菊花半天才嗯一声,拿眼扫了我一眼,哪有你牛民警工资高呀,他顶多不过是干个要饭的行当!

哈哈,菊花你真会开玩笑,干要饭的行当能有你这一家子家当?我捂着嘴干咳一声,小女孩长得真好看,叫什么名字呀,小妹妹!

菊花束好小女孩最后一撮辫子,掸去身上几根细发,芳芳,找小强哥玩去!小女孩撒开脚,喊:找小强哥玩去了哟,找小强哥玩了哟!

菊花问我要不要喝茶。我笑着摆摆头,我说我能抽烟么?菊花转身从里屋拿了个烟灰缸给我,你想抽就抽吧!我看见烟灰缸一角有裂纹,像是碰到什么硬物给裂开的。我的来意想必你很清楚,我想了解一下马大彪生前一些事情,说细一点,也就是你们之间的一些事情,不介意我这么问吧!

我能介意什么呀,你是人民警察,我能介意么?菊花冷笑道,再说了,我跟那马大彪能有什么事情呀,你想了解什么尽管问就是了,别藏头躲尾了,你不嫌累我嫌烦人呢!

既然这样,那我往明处说了。我从乡亲们那里了解到,你跟马大彪生前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为这事去年过年,听说你丈夫跟你大闹了一场,有这事么?

哪个烂舌头说的呀,我跟马大彪有关系怎么啦?你到咱这豆腐村访访看,多少女的跟他马大彪好过,你牛民警为什么就死盯着我问这事呢,难道你想挑软柿子拣呀?菊花愤怒得脸盆绯红,夹着腰瞪着我,气喘吁吁那挺拔双乳颤个不停。

我想岔开话题,我们调查取证最怕对方一愤怒走向极端,在死胡同里跟你打转转。这方面我还是比较有经验的,我说,菊花,我为刚才那句话向你道歉,你不要生气,坐下来我们心平气和地随便聊聊怎么样?菊花听我这么说,气呼呼地坐下来不再睬我了。我想,这人脾气直也犟,在我干民警五六年的经历中,还没人一张嘴就承认错误的,菊花是个例外,居然一张嘴就承认自己跟马大彪有那男女关系,还间接指出跟马大彪有那事还不止她一个,听菊花口气那马大彪在村里似乎有一堆女人!一堆女人共一个马大彪该不会吃醋吧!我一下子感觉到事情的复杂性。

菊花,我知道人家说你那种事是不太光彩,但那毕竟是人家嘴巴,我们管不住,是吧?

可为什么单单说我菊花一人呢,那刘凤,黄彩霞,陈晓芳为什么没人说,嫌我好欺,是吧!菊花盯着我,那眼光逼得我无言应答,是呀,张援朝张主任为什么单提到人家菊花呢,这中间难道还有蹊跷不成?

坐在周所长办公桌前。

我喝了口茶,接着说道:倘大一个豆腐村尽剩些年老的和小孩,那些年富力强正值壮年的妇女难免红杏出墙的,而有条件有机会摘杏的人就数马大彪了。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哪样他都占有先机!

周所长若有所思地点头,有点道理,接着往下讲!

我先说那天时吧,只有他马大彪知道那些小媳妇的男人啥时候回来,逢年过节的他能摸得准;还有马大彪是个兽医,他有正当理由进出那些媳妇的家里,再说他长得也壮实,四十出头是头下山的猛虎呀!整个豆腐村就像一座森林,有那老虎能不称王么?我还听张援朝主任说,那马大彪自从跟村里的女人厮混后,他老婆杨盼弟就算是遭了殃,隔三差五马大彪就揍她,听说有次喝酒嫌媳妇菜炒咸了,一摔手把碗砸过去,把媳妇砸得满脸是血,砸了这还不算,那马大彪还拿脚踹杨盼弟,他们的儿子马小名去抱马大彪的大腿,一下子被他拎到脖领子扔到一边,磕到板凳角晕过去了!

这哪是父亲呀,简直连畜牲不如,还兽医呢,我呸!周所长破口大骂,见我盯着他,不好意思地端起茶杯朝我说,冲动了一下,不好意思!你接着讲!

所长,我根据张主任提供的线索,我找了趟菊花,菊花承认了她跟马大彪的不正当男女关系。她同时还指出另外跟马大彪有不正当关系的一些人。听菊花讲,她是去年跟马大彪好上的。去年七月初,菊花家的种猪害病了,不吃不喝拿头拱猪槽,她请来马大彪,马大彪说种猪内急了,还说那跟人一样,内急上火么还要内部消化。菊花不懂,那马大彪就拿话戏她,边说边耍小动作,菊花说那天刚逢她穿上丈夫给买的新款裙子,很勾人的那种裙子,又碰巧婆婆抱着孙女串门去了。这两个巧合让马大彪得逞了,菊花哪敌得过壮得跟头牛似的马大彪呀,当场在猪圈就地被他强暴了。换句话说当时她境况就是个受害者,但当时因为她忽略了还有法律可以保护她,再以后她就自暴自弃,说怕马大彪把这事捅出去让她没脸见人,我想这当中或许有一部分理由是生理的需要。据菊花说,马大彪就是抓住女人那个弱性,他屡屡得手,村子年轻的媳妇八九不离十他都睡过!

混账,这小子死得活该!要是活着我还要逮他蹲大狱呢,这号人活着是垃圾,死了反而干净些!周所长把茶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愤愤地说道。

所长,我初步断定,这是宗蓄意已久的谋杀案。凶手有两类人!我接过周所长的烟点上,吸了口,接着说道,一类人是戴绿帽的人,老婆被人睡了,对于男人而言这无疑是当头一棒,那打击是致命的,所以那戴绿帽子的肯定要报复,这类人呀,我排查过了,重点是菊花的男人林小天,据乡亲们说,大年初一林小天跟菊花大闹过一场,吵着要找马大彪拼命去,要不是那天有人拉着他,怕马大彪没过完新年就没命了,这是其一;其二,马大彪出事那天,在菊花家喝过酒,根据我们的化验结果,马大彪是让人药死的,那么酒桌肯定是案发现场!

我接着说:另一类人是那些和马大彪有着不正当关系的女人们,有句老话不是叫住争风吃醋么,那么多女人共一个马大彪,中间肯定有失宠的,那失宠的有可能会变成杀人犯。

牛蒙,这个推理我不太赞同,你是不是看电视剧太多,受影响了,什么失宠的会变成杀人犯,你以为那马大彪是皇帝呀,你混扯!

不管所长你承不承认,那马大彪还真跟皇帝差不多!既然所长你不赞同我后那一类人的推理,那我姑且保留个人意见,那所长你认为我前面那个推理成立吗!

可以展开,你从细节入手,再给我好好查查!

这五月越往后走,天气越显得燥热。走在田塍上,没隔几天你再看那些秧苗齐刷刷地往上长,又浓又酽的绿波被风吹得这头高那头低的,好不喜人!这次到豆腐村我有两件事情要办,第一件事就是所长所交代的,把林小天这个人好好调查一下,看最近他有没有回来了。第二件事就是顺路给马小名买了只圆珠笔还有几本本子要交给他。

村子空荡荡的。几条狗趴在门洞旁,看见我懒洋洋地吠几声。我想还是先去马小名家吧,三四天没见,还真有点想小家伙了。马小名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弹球,一见到我,乐得弹球也不要了,就朝我扑过来。叔叔,你才来呀,叔叔你等等我!还没等我说话,这小家伙就蹦到屋里去了,我拾起地上的弹球。马小名捧着三四个鸡蛋到我跟前,叔叔,快拿着要滚下来了!接过鸡蛋,我说,小鹰,这鸡蛋是你妈给你煮的,你为什么不吃呢?

我留给叔叔吃,叔叔就会对我好!

哟,你这小家伙还有小算盘呢,瞧,叔叔给你捎什么来了!

呀,是笔,还有本子,谢谢叔叔!马小名紧挨着我,调皮地往我腰间摸摸,问我,叔叔,你没枪呀,我看电视里的警察叔叔都有的?

叔叔也有枪呀,抓坏人才用枪,叔叔来看小鹰不带枪呀。

那什么人才是坏人呀?

嗯,害死你爸爸的人就是坏人,懂了吧!

哦!马小名张着嘴,怔怔地望着我,好像不认识我一样,两眼瞪得灯泡似的。

叔叔,你们捉到坏人会怎么样?掴脸?打屁股?还是罚站写保证书?马小名一本正经地盯着我问道。那表情很严肃,我禁不住笑了,摸着小家伙的后脑勺,手指在滑动中触到一块硬邦邦的疤,过来!把头低下来让叔叔看看!马小名乖乖地把头枕在我膝盖上,我小心地抚去那疤上面的短发,一酒杯口大小的伤疤在阳光下暗红弯曲地爬行。我问马小名,痛么?是不是你爸爸打的?

不碰那疤就不痛!马小名侧过脸望着我调皮地笑道,我恨爸爸,他一点儿不像我爸爸。我知道在马小名心里父子的情感让马大彪给打跑了,小孩子还在记恨着他呢。你喜欢你妈妈么?马小名一听我提起他妈妈立即就来了精神头,两眼奕奕有采。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爸爸每次打我的时候妈妈总是护着我,有一次爸爸拿烧炭火的火链子抽我,妈妈要护我,爸爸打不到我,就把气洒在妈妈身上,火链子抽到妈妈身上,这、那都是血泡泡!马小名边说边在这自己身上比划着。

那你爸爸为什么总打你呢,是不是你淘气不听大人话了?

我没淘气呀,爸爸以前对我很好的,可自从爸爸跟菊花婶婶、刘凤婶婶、黄彩霞婶婶好了,就爱打我了,也爱打我妈妈了!我爸爸特喜欢掴我耳光,你看我一个老牙让他掴没了。马小名说着张开嘴要我看。在嘴根深处我看到了一个深洞。

小孩子不能瞎说的,谁说你爸爸跟别的婶婶好了!我极力想改变马小名心中马大彪的形象,目的很简单我不想这么小的孩子一辈子活在阴影里。

我爸妈吵架时,我听见我妈妈说的,我妈说我爸想把我们打死,还想把菊花婶婶接到我家里来,他们吵架的时候,我爸也说,他就是想要打死我们,就是想把我赶出去,还骂我妈妈是黄脸婆,要我妈滚!

我无言地摸摸马小名的脑袋,替小孩擦去眼角的泪花。小鹰,你是只小鹰,知道么,鹰要有远大理想还要飞得更高更远,你有个好妈妈,忘记你爸爸的坏吧!

马小名抽泣地说道,叔叔,坏人会不会死?

小鹰,我肯定会帮你逮到坏人的,坏人当然要死的!

马小名在我的怀里颤抖不已,叔叔,我不想做坏人,我真的不想做坏人,可——可我爸爸总打我妈妈,还把我妈妈的脸砸出血了,还拿脚踢我妈妈,我不想让我妈妈死,呜呜——呜呜——马小名泪水从手指缝里涌出来。

小孩子莫瞎说,听话别哭了!

叔叔——我爸爸是我害死的!马小名抹干眼泪,两眼哭红了,我把“三步倒”化成水偷偷灌到茶杯里,我知道我爸喝完酒就爱喝茶,那天,他又去菊花婶婶家喝酒去了,我把灌到药的茶杯放在显眼的地方,我不想我爸爸死在我家,那天爸爸跟我想的一样,临出门前把茶杯装在屁股袋里了……半夜,我就听见我妈妈在哭爸爸,才晓得爸爸死了,开始我也想哭,可一会儿我又高兴了,再没人打我妈妈了,我和妈妈永远可以住在这房子了!

我望着马小名,听他一字一句地讲,觉得胸口被什么压着喘不过气呀。我探出手摸摸马小名的额头,发现他体温正常,这让我很失望。

老师说主动承认错误还是个好孩子,叔叔,我老师说得对吧?

说得对,小鹰,你在骗叔叔对不对?你怎么会有“三步倒”呢,你在骗叔叔对不对?望着那些鸡蛋,我无言地敲破一个,慢慢地剥着壳,晶亮乳白的鸡蛋一点点裸露出来。马小名看着我剥蛋壳,抱着我,说,叔叔,那药是强子哥药狗用的,那天我拿好几个鸡蛋给他换的,不信你可以去问他!叔叔,下次你来我再给留鸡蛋,好不好?

我再也不来了,我莫名地摔掉手中的鸡蛋,那挥起的巴掌愣在半空。

马小名吓得两腿打颤,一下子跪在我跟前,哆哆嗦嗦说:叔——叔叔,求求你,别掴我脸!我再也不做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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