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奥运的28年

2012-04-29 00:00:00王钇淼张重雨
中国新闻周刊 2012年30期

1984年中国真正意义上组团参与奥运会。从那开始,每一届奥运会都成为一次展示的机会,显露着中国经济改革、心态转变和体育水准的渐进

临出发前一周,主教练钱澄海叫王立彬去好好理个发。那时候,中国国家男篮队友间相互帮着剃头,实在没人,就自己动手,经常剪得缺一块少一撮的。又过了几天,钱澄海交代王立彬,决定让你当代表团旗手了,要保密。

“当时觉得这是件很光荣很荣耀的事情,但是不像现在把它作为一个炒作的话题。”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中国代表团旗手王立彬对《中国新闻周刊》说,“那时候篮球队很低调,我们只是亚洲冠军,训练局大院已经产生了很多世界冠军。楼下是羽毛球队,楼上是女子跳水队,就连女篮成绩也比我们好。”

28年后,同样在篮球队的易建联将出任旗手的消息,成为奥运会开幕前几天国内新闻的焦点。这是中国第八次出征夏季奥运会,每一个细节和新闻点都在被关注放大。

“领导会交代要注意形象”

早在1952年,新中国就派出40人的代表团赴芬兰赫尔辛基参加奥运会,但抵达时奥运会已开了10天,只赶上男子游泳比赛和闭幕式。之后,因国际奥委会承认“中华全国体育总会”代表中国奥委会,同时承认代表台湾的“中华民国奥委会”,中国没有参加1956年墨尔本奥运会,并于1960年退出国际奥委会。1979年,中国恢复国际奥委会合法席位后,参加了1980年美国普莱西德湖冬季奥运会。但因苏联出兵阿富汗,中国和67个国家一起抵制了1980年的莫斯科奥运会。

1984年奥运开赛前一周,一架波音747专机载着中国代表团第一批成员飞抵洛杉矶。王立彬被安排在头等舱,因为他是旗手,而且个子大。王立彬在出发前被安排学了很多历史,比如,刘长春曾一个人出席奥运会;清政府接到通知,但不知奥运会是何物等等。

“之前,我们出国比赛,领导会交代要注意形象,有人请我们去红磨坊吃饭,结果一听说是那个地方,干脆就取消吧。比如遇到韩国队就不能交换礼物,遇到台湾同胞说话要小心。”王立彬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由于抵制莫斯科奥运会,很多运动员无缘奥运赛场。出征洛杉矶的决定一下,训练局的气氛都不一样了。“大家知道这一切是真的以后,都铆足了劲儿练。”时任体操队教练的钱奎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中国队参加了除足球、马术、现代五项、曲棍球、拳击以外的所有16个大项。

代表团为每人量身订做了一套西服,全是从香港运来的金利来,花了大价钱,无论男女上衣都是当时大陆常见的深蓝色。只是另配大陆产的人造革皮鞋,稍显不搭。

那一年,日本运动品牌艾斯克斯为中国代表团统一提供运动服。在此之前,一些运动队已经有了自己的装备提供商。男篮国家队在上世纪80年代初就由耐克提供服装,但因无商务往来,无法过海关,只能托人偷偷将鞋袜带进大陆发给队员。由于队服太多,耐克只得让天津的运动服生产商生产,再手工缝上商标。

虽然参加过亚运会之类的洲际大赛,但整个中国代表团还对奥运会不熟悉。为了开幕式的入场仪式,在训练局出早操的时候,各运动队在操场上合练了几次,大家齐步走模仿步入洛杉矶纪念体育场。“要不要用正步走通过主席台”是讨论的重点。

出征前,国家领导邓小平、赵紫阳等在人民大会堂接见了代表团,这种国家领导人接见的惯例_直延续至今。

兵败汉城

洛杉矶奥运会入场仪式上,每个国家和地区入场时,都会放一首该国特色的乐曲。彩排结束后,王立彬回团部汇报说,入场乐曲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们进完场,后面紧跟着台湾,还是用这个曲子。”王立彬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不知道老美是啥考量,用的这首曲子。”

那天,第一次商业化的奥运会开幕式精彩演出,代表团因候场都没看到,“飞进太空人”等都是后来听别人说的。参加开幕式的中方人员印象最深的是,当大家齐步走入场时,很多观众起立,掌声雷动。

中国男篮的第一场比赛就对阵美国,那支美国队有日后的巨星乔丹、尤因等球员。共12支球队参加奥运会,中国男篮得了第10名,成绩不算差。最终中国队共拿到金牌15枚、银牌8枚、铜牌9枚,列金牌榜第4位。出征前,国家体委预计将获得6到8枚金牌。

庆功宴上,香港富商霍英东宣布出1亿港币作为大陆体育事业的发展基金。10月15日,《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发展体育运动的通知》中提到:中华民族一定能跻身于世界体育强国之林。

在1985年编写的《体育概论》中,体育强国的定义是这样的:在世界重大综合性比赛的运动竞赛中名列前茅的国家,即以竞技水平为最鲜明、最主要的标志。例如,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中取得总体优势,名列前几名(一般指3~6名)的国家。这部国内体育学院的通用教材,已经沿用到21世纪。

国家体委在同年做出《关于体育体制改革的决定(草案)》并正式确立“体育可以超越于经济的发展,竞技体育可以超越于群众体育的发展”的“超前发展”理论。

1988年汉城奥运会,中国代表团一席白色礼服入场,女装衬衫上的蝴蝶结是当时国内很流行的搭配。这支代表团的体操、跳水堪称梦之队,优势项目乒乓球首次进入奥运会,很多人认为,中国代表团理应会有好成绩。

首日比赛,许海峰、王义夫都没能拿下金牌,一年前三破世界纪录的何灼强也没能赢下比赛。坏消息接踵而来,标志性人物李宁在比赛中接连出现失误。女排甚至0:3输给苏联,第一局输了0:15。

301名运动员组成的中国代表团最终拿到5金儿银12铜牌,列金牌榜第11位。其实开赛前,国家体委科研所曾组织过预测,结果就是可能获得6到8枚金牌,和洛杉矶奥运会相当。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中国竞技体育实力虽有提高,但汉城奥运会将迎回苏联等体育强国,竞争更加激烈。但国内很多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经历过1988年奥运会的体操队领队张健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实际上不必把金牌看得很重,它是一种参与,比成什么样,都要高高兴兴。”但这更多的是很多体育人多年后的总结。当时李宁和他的队友在首都机场刻意避开人群,很多人回京后不再主动进体操房。

《奥运争光计划》保障奥运战绩

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开幕式入场式上,中国代表团的女性礼服裙子第一次短于膝盖。经过北京亚运会检验的中国代表团获得16金22银16铜,位列金牌榜第四。女子游泳异军突起拿到4金5银,震惊世界。但在两年后的广岛亚运会上,中国游泳队的房间内被发现针头,中国队有7人被查出服用违禁药物。该事件后,国内加大了兴奋剂查处力度,力求以“清白之身”参加奥运会。

1995年7月,国家体委发布了《奥运争光计划》,这是一份旨在进一步推进中国竞技体育成绩的行动性纲要。

《奥运争光计划》指出,国家和社会投入奥运项目的经费总体上要逐年增长,重点项目得到保证,资源配置更加合理。奥运项目优秀运动队的训练、营养、恢复有相应的科研保障,重点项目的国家队都要配备强有力的科研班子。1996年26届奥运会团体名次力争保持第二集团领先地位。在26个项目中,力争有20个大项80~90个小项取得奥运会参赛资格或进入前8名,18个大项80个以上小项具有争夺奖牌的实力。

2002年11月,《2001-2010年奥运争光计划纲要》发布。“进一步从指导思想、政策法规、制度体系和行动方案上,明确了竞技体育举国体制与奥运战略之间的关系”。

“看,一支靠兴奋剂出成绩的队伍向我们走来”。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开幕式上,有外国解说员这样调侃道。那届奥运会,中国参加了22个大项153个小项,拿下16枚金牌,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2000年悉尼和2004年雅典,两届奥运会对于中国代表团意义特殊。前者是在申奥失败之后参加,后者是在申奥成功后参加。“从2000年到2008年,中国拿到的金牌数比铜牌和银牌的总和还多,这不符合一般事物发展规律,这就是我们的竞技体育的临场指挥体系在发挥作用。”国家体育总局体育文化发展中心主任梁晓龙对《中国新闻周刊》说,“雅典奥运会上,我们在各个岗位去了人考察学习,看看人家是怎么办奥运会的。”

伦敦奥运会上,中国代表团以38金27银23铜的战绩稳居金牌榜次席。据以往5届奥运会的统计,东道国通常会在下届奥运会上有32.8%的金牌数滑落,中国表现稍好。

“中国最明显的弱点三大球追根溯源来看就是当时我们选择奥运战略。三大球花钱多,金牌效应少,但现在看啊,它影响力大而且经济效应好,我们国家现在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国家体育总局体育文化发展中心主任梁晓龙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国家体育总局,在逐步地采取措施,要把三大球搞起来,但我估计没有8年时间恐怕很难看到效益。另外,游泳和田径,相对来讲水平也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