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的月,就像非洲的钻石那么晶莹剔透,是美丽而不加掩饰的,因为空气好的缘故,不像国内那样朦朦胧胧罩着一层纱;非洲的月亮,也像钻石一样,是永恒的,因为即便是在艳阳高照的正午,也能在天空清楚地看见。
开始会觉得新奇,会一个人泊车在路边厚厚的草地上,透过车窗看上一会儿。尔后,天天见日日瞧,就不以为奇了。
夜晚的月,才能直接照进人的心里面。此时正值南半球的冬季,太阳落山,温度就会立刻降低,这月色,也跟着变得清冷彻骨,连院子里的狗,也少了平日的喧闹。
温度太低时,我会点燃壁炉里的柴火堆,几个人围炉而坐,谈些什么,或者什么也不谈。不远的地方,黑人或者白人,一定各自开着party,空气中弥散着酒精、香水和体味混合成的强烈味道,每个人都开心得如同黑人的牙齿。
然而非洲的夜,对于我这个来了两年多的中国人来说,是寂静的。
这里没有夜市的灯火阑珊人头攒动,也没有KTV的声色犬马歌舞升平,更没有夜排档的烟熏火燎觥筹交错,只有酒吧里永远强节奏的欢快的黑人音乐。而即使去了酒吧,即使也能操着流利的英语,你也很难融入他们的欢乐和他们的忧愁。你会像个火星人一般被他们询问和关注,成为他们下酒的谈资。所以,也逐渐失去了出去找朋友打发时间的动力。再者,出来的人,大多就是为了赚钱,能够想到生命的旅程这上面来且带着这样的心态观察身边事物的,寥寥无几,所以聚在一起,也不知道聊些什么,不如在房间呆着少了些尴尬。
因为时差关系,我上网时国内的朋友早已休息,国外的QQ群里面,也大多是一些和我一样无聊的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无聊的话。于是最后只有看书或看电影,消磨时间。这情形对于刚来非洲的人来说,无疑就像坐牢,好在,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了。
当然,在非洲这片古老而广袤的土地上,是不乏趣味的。这里的自然景观原始而绝美。看狮子守着水源捕猎,或者开车在一望无际的金黄色草地上追逐奔跑的羚羊、斑马和大象,那种感受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体验到的。
我在Nxai Pan国家自然保护区中,就看到了这样一番景象。
那是一片2590平方公里的盐沼地,地处半沙漠半干旱气候的非洲稀树草原地带。从我居住的城市Francistown到Nxai Pan,有350公里。进保护区之后,穿过50公里用四驱车才能通过的沙路,才能抵达营地。这里没有旅馆,只能露营。
我们一行6人,4个华人和两个黑人兄弟,包括一名猎人和一个汽车机械师,带了3顶帐篷和一杆猎枪。当然,公园内打猎违法,带枪只为防身。
那天晚上,我们在不远处的狮子低沉的吼声中入眠。第二天,看到了一切你能想象得出的动物:狮子、非洲豹、猎豹、野狗、印度豹、跳羚、大羚羊、牛羚、斑马、长颈鹿、土狼、大象、河马、斑马……
我还曾一个人背着包,在路边拦车,去看闻名遐迩的维多利亚大瀑布。
维多利亚大瀑布位于博茨瓦纳东北部与津巴布韦交界处,宽约1.7公里,高约128米。广阔的赞比西河到达瀑布之前,舒缓地流动在宽浅的玄武岩河床上,然后突然从陡崖上跌入深邃的峡谷,浪花溅起达300米,远自65公里之外便可见到。瀑布声如雷鸣,当地人称它为莫西奥图尼亚,意为雷霆之雾。
1855年,苏格兰探险家戴维·利文斯通成为首个见到维多利亚瀑布的欧洲人,并以维多利亚女王的名字为之命名。戴维·利文斯通想利用赞比西河作为“神之大道”来基督化南部非洲内陆,但是维多利亚瀑布成为了一个无法通过的天堑,将河的上下游隔断。他感叹道:“没有人能够想象出它的美景。从来就没有一个欧洲人看到过它,只有天使在飞过这里时才能看到这么美丽的景象。”
还有博茨瓦纳的生命之河——奥卡万戈河。在博茨瓦纳,“雨水”和“金钱”是同一个词:Pula。奥卡万戈河地处博茨瓦纳西北部的卡拉哈里沙漠边缘,发源于安哥拉高地,上游称库邦戈河。每年的丰水期,洪水在博茨瓦纳境内到处泛滥,形成沼泽三角洲,因而奥卡万戈河被称为“永远找不到海的河流”。
奥卡万戈三角洲是世界上最大的内陆三角洲,也是非洲面积最大、风景最美的绿洲。当地土著叶伊人划一种叫“梅科罗”的独木舟,穿行于三角洲地区。
马上快要回国了,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期待这一天。不管怎样,人还是喜欢自己熟悉的故土。不过,有种情况经常发生:你期待已久、准备已久的事情,真正马上要去面对的时候,你内心的感受并不像你一直以为的那么强烈。
我经常对人说,博茨瓦纳对于华人来说就是一艘游船,船上会发生很多事,但是一旦到达目的港靠岸了,各自下船奔赴各自的归属,船上的故事就是那昨夜的宿醉。
然而,船外,不又是一艘更大的船吗?这让我不禁想起《海上钢琴师》。好的电影总能让人在生活中不断想起:
陆地?陆地对我来说是一艘太大的船,一个太漂亮的女人,一段太长的旅行,一瓶太刺鼻的香水,一种我无从下手的音乐。
拿钢琴来说。键盘有始亦有终。你确切地知道88个键就在那儿,错不了。它们并不是无限的,而你,才是无限的。你能在键盘上表现的音乐是无限的。我喜欢这样,我能轻松应付。而你现在让我走过跳板,走到城市里,等着我的是一个没有尽头的键盘。我又怎能在这样的键盘上弹奏呢?
当然,人还是应该积极去面对生活的,特别是年轻的时候,于是乎又会想起《肖申克的救赎》:
我得经常同自己说,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他们的羽毛太鲜亮了。当它们飞走的时候,你心底里知道把它们关起来是一种罪恶,你会因此而振奋。
我这笨鸟儿也终于要飞走了。
回首这两年,不知道是否算得是蹉跎。可能生命本身并不能这样被计算得失吧,否则为什么生活在博茨瓦纳灌木丛里的布希曼人过得比国内的高级白领快乐得多呢?谈及一件事情的意义时往往会牵涉到目的,生命有目的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回国后我一定会想念这里的简单生活的,没有家长里短,不必走亲访友,没有人情世故……有的是大把的时间,用你最宁静的心,去看电影、听音乐、读书、思考和发呆。寂寞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寂寞,这句话国内最流行,我最懂。
归期已经开始倒计时。我还会回来吗?但愿不会。但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