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馨香

张学华

玉米绿青青的时候,男人说要进城打工。男人对小翠说:“小翠,你在家好好照顾爹娘,我出去挣钱。”

小翠就问:“你去了,来年的庄稼还种不?”

“你一个女人家,种不了就甭种了。”男人想了想,“你要闲不住,就种点,别种远的,把坝子地种好就行。”

男人临走的时候,抚摸着女儿英莲的脸,对小翠说:“别让孩子冷着饿着,入秋了,就给她换身新衣服。”

才刮了几阵风,金灿灿的玉米棒子就立在坝子地里了。这一季收割时,男人不在,却有个男人跟着小翠忙乎。小翠就说:“二叔,你歇歇吧。”小翠叫二叔,是依孩子叫的。二叔就是男人的弟弟。

男人打电话问小翠:“庄稼都收了吧?”

“收了。”

“这么快呀,可别累着,农民不挣那三五天。”

“啥快,亏得二叔帮忙呢。瞧你,还农民不挣那三五天,哪年你不是火急火燎的。”

男人就在电话里咯咯笑。男人对小翠说:“你看老二也老大不小了,回娘家时长个心眼,瞧上有合适的姑娘给介绍介绍。”

入冬的一天,小翠储粮的柜子被老鼠咬了个洞。小翠让英莲去请二叔修木柜。英莲去请二叔的时候二叔不在,二叔给小翠修木柜的时候,月儿已上三竿,照得满院子通白通白的。

英莲围着二叔转来转去看稀奇,小翠叫女儿别碍着二叔干活。一会儿,英莲开始眨巴着眼,小翠把英莲抱去睡觉。

二叔把木柜修好的时候,月亮正好躲进云层。二叔要走,小翠拉二叔吃点。拉来让去,小翠就有些不好意思。二叔见拗不过,就坐下。小翠给二叔倒了点酒:“这是你哥从城里托人带来的,说让你尝尝。”

亮着的灯突然闪了一下,就灭了,二叔说停电了。小翠点上蜡烛。二叔说时间不早,该休息了。二叔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正在招呼二叔慢走的小翠傻了,忙扶起二叔,“二叔你先到房里歇歇吧。”二叔走不动,就到小翠的床上歇歇。

小翠坐在炉子边,两只手撑着头打盹。小翠晃了一下,醒来时发现蜡烛已没啦,月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映照得屋内斑驳陆离。

小翠摸到英莲身边,借着斑驳的月光,却看到二叔那张神似自己男人的脸。

夜半的时候,月光洒在屋内,照着床。小翠的木板床有了吱吱的声响。

二叔说:“嫂子,我该走了,怕让人说闲话。”小翠看着二叔出门后,躺在那张吱吱声响的床上,想起男人,落下几滴清泪。

过年的时候,男人回来了一次。男人就把二叔请来,让小翠把他从城里带来的酒打开,兄弟俩干了几口。小翠就叮嘱男人别喝多了,目光有了久违的亲近。二叔走后,男人迫不及待地关了灯,木板床又吱吱地作响开来。

来年的耕种,还是二叔帮着小翠忙乎。男人常打电话询问小翠帮二叔找对象的事。

绿油油的庄稼铺满一地时,男人回了趟家。男人回家的当天,看到小翠挺着的大肚子,也听到些闲言碎语。

夜半,小翠的木板床一直在吱吱地响,男人侧身睡不着,小翠翻身也睡不着。

“小翠,告诉我,你肚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我——我——我对不起你。”小翠啜泣的声音融化了男人的心。

“你——村里那些臭嘴婆说你和老二——”

“二叔只是帮我干干活而已——只是——只是有天二叔帮我的时候累了,我让他在屋里躺会——我一时糊涂就——我也是想给你们家留个血脉。”

“都怪我,那病一直没得治。”男人看着旁边睡得香醇的英莲,“英莲虽不是我们亲生,但也不要分了心。”

第二天,男人就去了村头的小刘家。男人对小刘的娘说:“大娘,小刘的媳妇一直怀不上,让小刘进城看看吧。去年我进城找专家看过,小翠这不是怀上了。”小刘的娘就说:“那些一天闲着无事的嘴婆子,还说你们家小翠长短,真是胡说八道。”小刘的娘其实就是个臭嘴婆。

再一年,玉米绿青青的时候,男人回了趟家。小琴就跟小翠说:“嫂子,难得他们兄弟在一起,我去地里弄些玉米棒子回来煮。”这个小琴,是前不久小翠回娘家时托娘家人给二叔介绍的。男人和二叔进门的时候,闻到了满屋子喷出的玉米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