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松华
母子俩在一间低矮土坯房前站住了。
雨,顺着檐屋前的茅草一滴滴地滚下。
小男孩呵着冻得通红的小手,望着衣衫褴褛的的母亲,诧异地说:“我们就住在这里?”母亲颤巍巍地上前,推开薄薄的泡桐门:“进去吧!”
小男孩依依不舍地朝身后望,“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母亲抖了抖磨得只剩下半人高的拐杖,叹口气:“这里离赵国首都三千里了,现在天下姓秦,我们回不去了。”
母亲把包裹一搁,就开始张罗豆腐店。“亏得老鄢公!不是他,我们连存身的地方也没有。” 母亲酸楚地笑笑,“高儿,老鄢公送的书还在吧。” 叫高儿的小男孩连忙坐上炕,听话地打开书。
母亲的豆腐在老王村很俏销。尽管这样,她还是很殷勤地对待每一个客人。高儿有空,也帮妈妈张罗生意,给客人端茶倒水,不停地问这问那。细心人发现,他特别关心刺杀秦王的事。他知道了荆轲,知道了张良,知道了焚书坑儒,每次听完别人讲的故事,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母亲的话越来越少,目光越来越暗淡了。有一次,母亲终于支支吾吾地说:“高儿……你也12岁了,我看,咱不看书吧。咱不是那命。”
高儿听话地收起书,包扎好,藏在床底下,拿起桶挑水,推磨,专心地做生意,在任何人面前从不提“书”字。
八月的一天,老鄢公来了。老鄢公说了秦灭六国,说了秦、赵的恩怨,高儿漠然地听着,似乎有点无动于衷。当他听到商鞅时,他眼睛一亮。“商鞅变法虽然富强了秦国,但他的下场说明了一切。” 老鄢公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事。“秦王心里未必这么想。”高儿淡淡地说。
晚上,高儿跟母亲说:“我想入宫。” 母亲垂下苍老的头颅:“你……去吧。” 嘴唇似乎在滴血。
老鄢公带着自宫的高儿进了内宫,临走时,低声说:“别忘了你是个小太监。一切听公公们吩咐。”
宫里最苦最累的活儿,都是高儿做。一有空,他就没日没夜地看书。有一次,几个先来的小太监故意挑他刺儿,趁他闭着眼睛背书,把他的书抢过去,只要抓到书,在当朝就是死罪。可是打开封面,他们傻眼了:原来是秦朝的法典。
别的太监只知干活,高儿竟然偷着看书,就该遭打。几次毒打后,高儿变得乖巧了。等别的太监睡熟了,他悄悄地爬起来,跑到柴房背书。
机会终于来了。一次,侍奉秦王的小太监告诉他,秦王今天大发雷霆,为的是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历代法典的延脉。高儿笑到:“我能。”
高儿被带到了秦王面前。秦王对他大加赞赏,让他当了胡亥的老师。
三年后,赵高把一只鹿带到了朝廷。大臣们知道:这只鹿,已经不是秦朝的鹿。
又三年,当一场大雨落在大泽乡,赵高正在雨中祭奠母亲:“父母大人,赵国列祖列宗在上,高儿真正把致命箭簇刺进了强大秦王朝的心脏,终于替你们报仇了。”
【责任编辑 丁 丽 Margury0737@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