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薇

刘　越

一

又是忙碌的一天。欧阳惠坐在初一(1)班教室的最后一排，班主任李老师正在讲台上喷着唾沫，费劲地讲着数学。同学们两眼紧盯着黑板，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欧阳惠叹了口气，怎样才能打发数学课这段无聊的时光呢?

“丁零零”，下课铃终于响了，欧阳惠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趴在桌子上直发呆。一旁的林可凡凑了过来，摆了个臭美的pose，欧阳惠恶狠狠地瞪着他。林可凡笑嘻嘻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

“看你个大头鬼，我看你像二徒弟。”欧阳惠皱着眉头说。

“二徒弟?什么二徒弟?”林可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唐僧的二徒弟呀！”说完，欧阳惠拉起同桌小美就跑。

“唐僧的二徒弟是猪八戒。嗯，猪八戒?”林可凡气急败坏地喊道：“好你个欧阳惠，竟敢耍我!”

二

欧阳惠所就读的这所学校是S市最好的中学，教学质量绝对一流，每年，学校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会考上名牌高中，是家长信赖的学校，同时也是每个学生都向往的地方。欧阳惠就是以高出录取分数线20分的成绩进入这所中学的。说来也怪，欧阳惠平时学习并不是非常用功，成绩却一直很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才女”。你可别以为她整天死气沉沉的，恰恰相反，欧阳惠可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大大咧咧，整天乐呵呵的，因此和班上每个同学的关系都不错。

三

今天，一打上课铃，李老师便领进来一位女生，向大家介绍说：“这是新转来的同学黄薇，希望大家能和她相处得融洽。对了，顺便说一句，黄薇同学的成绩非常好，每次都是年级第一。”

“哇！”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惊叹声，同学们在下面窃窃私语：“酷，真酷。”“佩服，鄙人佩服得五体投地。”……黄薇听着同学们的议论，面带微笑地说：“其实也没有李老师说的那么夸张，大家不必惊讶。哦，对了，我这人十分热情大方，希望和你们每个人都成为好朋友。”

李老师找了个位置让黄薇坐下，嘿，真巧，她就坐在欧阳惠前面。一下课，欧阳惠便走到前排，和黄薇打了个招呼：“Hi，我叫欧阳惠，交个朋友好吗?”黄薇站起来说：“Wonderful!我最喜欢和别人交朋友了。”就这样，她们一句接一句地聊了起来。“呦，这么快就聊上了，简直超光速。”林可凡又不知趣地跑过来凑热闹。“一边儿待着去。”欧阳惠不客气地说。“喂，表妹，不要吼这么大声，哪有表妹对表哥这么没礼貌的，对长辈要彬彬有礼，OK？”林可凡对欧阳惠说道。“那好，表哥同志，请您到一边歇着去，OK?”欧阳惠一本正经地说。“你……唉！”林可凡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转身走了。

“他是你表哥?”黄薇问。“是啊。怎么了?”“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这样的猪头表哥真够呛。”欧阳惠眼前一亮：“你也这么觉得?真乃知己也，”……

四

愚人节快到了，这几天一下课，欧阳惠便和黄薇小声商量着什么，似乎在筹划着一场好戏。

愚人节终于来临了。这天一大早，欧阳惠和黄薇来到教室，布置好了一切，只等“人鱼”“上钩”。果然不出所料，林可凡这家伙，今天又是最后一个到校。“怎么还不来，动作这么慢。”欧阳惠抱怨道。“嘘!别吵，安静点。看，他来了。”黄薇话音未落，欧阳惠就拉起她直奔门口，抢着去设置最后一道机关。终于，一切都安排好了。

“啪啪啪”，走廊里响起了林可凡的脚步声，他走到教室门口，只见大门紧闭，同学们都在认真地埋着头奋笔疾书。林可凡“呵呵”笑了两声，还好，老班不在教室。他伸手推开门，“哗”，一桶冷水劈头盖脸地将他淋成“落汤鸡”，随后，一个水桶又“砰”地一声扣在了他头上。

“哈哈哈……”同学们笑倒一片，喷涌而出的唾沫星子，差点把林可凡给淹死。他快步走到座位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哎呀，我的宠物小强！”小美惊叫一声。“小强，在哪儿?”林可凡环顾四周。“在你的……呃……屁股底下。”小美回答。“哇啊啊啊……”林可凡飞快地站起来，夺门而出。

过了一会儿，林可凡回来了，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套衣服穿在身上，他擦干净凳子，坐下。“林子，吃块口香糖压压惊吧，”死党小文笑着说。林可凡接过口香糖，剥开，竟从里面掉出一只毛毛虫来！“这这这这这能吃吗?”林可凡惊魂未定。“这当然……不能吃喽！”小文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地说。

“林可凡，你这帽子不错嘛。”黄薇说道。“那当然，‘耐克的，名牌。”林可凡一脸得意。“是吗?”说着，黄薇在他的后脑勺重重地拍了一掌。“啊，很疼啊。”

林可凡戴着他那顶帽子到处东游西荡。咦，为什么每个人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林可凡十分不解。最后，学校里一个扫地的大妈好心提醒他“小同学，你帽子后面咋还贴了张纸呀?”“嗯?什么纸?”他伸手一抓，抓到一张小纸片，定睛一看，上书四个大字：偶是白痴！

林可凡回到教室，气冲冲地坐下。欧阳惠递上一瓶矿泉水：“渴了吧，喏，喝水。”“谢谢了。”林可凡原来怒气末消，斜着眼睛看了看欧阳惠，才接过去，猛灌了两大口。“呸呸呸，这是什么怪味道?”林可凡没好气地说。欧阳惠一脸无辜的样子“这个嘛，是我专门为你调制的，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怎么样，好喝吧?”“你……”

“嘀哩，嘀哩……”林可凡的在这时候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黄薇发来的短信“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把电话簿删了，你是沈敬宾吗，还是胡丽晶，或者是刘茫或秦寿，难道是梅仁幸，要么是艾白武?如果都不是，那你一定是朱投／朱投是你吗，嘻嘻，祝你愚人节快乐！怎么样，今天过得很有意思吧，”看完短信，林可凡差点气昏过去。

五

刚下课，“小灵通”吴佳就乐颠颠地跑到讲台前，一拍黑板擦：“同志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快透露一下。”

“你们猜猜看。”吴佳故意卖关子。

“能提示一下吗？”林可凡则很急切地想知道。

“让你猜你就猜，哪儿那么多废话。”

林可凡摸摸下巴，“这周英语课取消了？”

“你想得美。”

“那今天没作业？”“是不是要发奖学金？”“还是谁获奖了？”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错，错，错，全错。”吴佳摇摇头。

欧阳惠站起来，说：“会不会是要秋游了？”

“哇，恭喜你答对了，加上100分，获得奖金……一角钱！”吴佳大声宣布。“下个星期二就要秋游啦！”

星期二很快就到了。一到目的地，大家扔下背包，开吃喽，只听得一片狼吞虎咽之声，“稀里哗啦，咔嚓咔嚓，咯吱咯吱，呼噜呼噜……”汇成了一曲并不美妙的交响乐。各路豪杰的吃相极不雅观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吃得是不亦乐乎。

“黄薇，你带了些什么？”欧阳惠拿起黄薇的背包，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饼干，水果，棒棒糖，巧克力，饮料，果汁，面包，果冻，等等。欧阳惠面前堆了一大堆食品，可背包里的东西还有很多。“黄薇，你背包里怎么还有这么多吃的，这背包也不是很大呀，”“嗯，这个……这个包看上去很小，可……可里

面能装好多东西呢。”“是吗!在哪儿买的，我也要买一个。”“是在……在……在国外买的，而且，已经卖完了。”“啊，那太可惜了。”“咦?这些是什么？”林可凡也凑了过来，从包里掏出一些像糖一样的食品，剥开一颗放进嘴里。黄薇挠挠头，“噢，这是新推出来的糖果。”“好吃，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糖？”“这……这才刚出来，你当然没见过。”

“排队了!”李老师喊了起来。

“李老师让我们排队，我先走了。”黄薇拿起背包，快步走开了。欧阳惠嘀咕着：“黄薇这是怎么了，总觉得怪怪的。”

六

林可凡合上书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抱怨道：“怎么又要考试，这老师是被扣了奖金心情不好呢，还是发了奖金，导致心情太爽，以至神智不清了？”“爽你个脑袋，明天就要考试了，不好好复习，还有工夫开玩笑。”欧阳惠说道，黄薇也插了进来“就是就是，虽然只是一个小测验，但你也得为你的即着想呀，你总不至于脑子进水到想吃‘竹板炒肉丝吧？”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安静一会儿行不行，烦死人了。对了，光让我复习，你们俩呢?”林可凡反击。

欧阳惠大叫：“你倒提醒我了，我也得赶紧复习。黄薇，你呢?”

“她，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考试，她哪次复习过?人家比你聪明100倍。”林可凡简直就是宋丹丹所说的“没事找抽型”。这不，在他没头没脑地说完这番话以后，欧阳惠和黄薇一起冲上来，把他海扁了一顿。要问黄薇为什么扁他?因为欧阳惠是她的好朋友嘛。

不过，黄薇好像每次考试前真的都不复习，厉害。欧阳惠心想。

“欧阳惠，林可凡，快来看看这道题。”黄薇的喊声打断了欧阳惠的沉思，“这道题好像应该这么解吧?”……

两天以后。“哇哈哈哈，90分哪。”一听就知道是林可凡。“欧阳惠，你多少分?”“95，你呢?”“我?我比你多一分，96分。”黄薇说。欧阳惠笑笑，眼睛扫过自己的试卷，咦，这道题好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在，在，哦，对了，这不就是考试前。黄薇给我们看的那道题吗，她怎么会……欧阳惠猛地想起来，有好几次，试卷中的几道题目，黄薇都给我们做过，我还以为这只是碰巧罢了。但这真的只是巧合吗？怎么会这么巧，一连串的问题在欧阳惠的脑海里闪过。黄薇她又怎么会有这些题目，除非，除非她……对了，黄薇她从未在同学面前提过她的父母，莫非她的父母有权有势，能拿到考题？

欧阳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赶紧找到林可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但林可凡听后，笑着说她多心了，别整天疑神疑鬼的。欧阳惠叹了口气，跟这呆子说没用。不行，我得直接．去找黄薇。

欧阳惠跑到操场上，找到了正在打篮球的黄薇。

“唰——”篮球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应声地入筐，一记漂亮的三分球。

欧阳惠把黄薇拉到学校后面的假山旁，直截了当地说：“黄薇，你，你怎么有考题的？”黄薇显然没有料到欧阳惠会这么说，吃了一惊：“考题？考……考题，考题怎么了？”欧阳惠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更加怀疑。“黄薇，我知道你有考题，对不对，你不要瞒我了。如果你没有考题，你在考试前就不可能不复习，如果你没有考题，你就不会在考试前，让我和林可凡做那些试卷上会出现的题目，对不对，”黄薇回答不出来了。“黄薇，成绩固然重要，但诚实比分数更加可贵，不是吗，”黄薇涨红了脸，说：“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信不信由你，我先走了。”说完转身走了，留下欧阳惠愣在原地，疑惑不解。

七

欧阳惠还以为黄薇会因上次的事而疏远她，那她们见面将会多尴尬。可黄薇并没有这样，她还和以前一样，整天和欧阳惠、林可凡待在一块儿，并没有多大改变，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些淡淡的忧伤。欧阳惠几次想开口问，但看到黄薇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随着年底将近，黄薇好像越来越焦躁。有时，她和欧阳惠正说着话，会忽然走神。

12月的最后一天，他们三个在假山旁的人工湖边散步，欧阳惠说：“昨天的作业……”话还没说完，黄薇就回答：“哦，我做完了。”

“作业里有一个地方，我不太明白。”

“我知道。”黄薇答非所问。

“是第72页的第二个问题。”

“我不相信……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黄薇喃喃地说。

欧阳惠觉得不对劲，“黄薇，你在说什么?”

黄薇猛然回过神来：“啊，你刚刚问我什么?”

欧阳惠盯着黄薇的眼睛，说：“黄薇，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啊。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你有什么事都应该跟我们说，是不是?”林可凡也附和：“你快说呀，说出来我们才好帮你。”

黄薇看看两个好朋友，牙齿咬紧嘴唇。良久，她抬起头，缓缓地说：“我是外星人。”

欧阳惠和林可凡倒抽一口冷气，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其实我也是刚刚知道。这段时间，我老是做一个同样的梦。梦里，一个脑袋呈水滴状、眼睛很大、没有眼皮、手上只有三个手指的小矮人对我说，说他是外星人，我也是外星人，只不过我是他们放到地球上来的实验品，我们来自距地球3000亿光年的特特星球。我的实验期为地球上的十五年，一到今年年底，也就是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不，不会的，”欧阳惠叫道：“你跟我们一样学习、生活，怎么可能是外星人?你肯定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可是，可是他说如果我不相信，可以看看我左边的胳肢窝下，那儿有一颗小小的、五角星形的蓝痣，那是特特星球的人特有的标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却知道，那还能是假的吗？”

“那你的父母……”欧阳惠欲言又止。

“我从小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黄薇低下了头。

林可凡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怪不得你能知道考试的题目，还有你秋游时的背包，能装下这么多的东西，原来都是特特星球上的。”

“对，那天早上我一醒过来，就看见它放在身边，我也觉得很奇怪。对于你吃的那颗糖，也是我们星球上的食品。”黄薇笑了笑，明天早上六点，在这儿，我就得走了。那么，再见了。说完，黄薇撇下他们，独自走了。

八

“快，快。”欧阳惠拉着林可凡飞快地跑着，“再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

他们呼哧呼哧地赶到人工湖旁，只见湖面上停着一只硕大的、盘子形的飞碟中间的一圈灯光不断地闪烁。黄薇背对着他们站在湖边，盯着湖面上的飞碟。

“黄薇。”欧阳惠叫了一声。

黄薇转过身来：“我知道你们会来的。”

“唰——”一道金黄色的光射下来，照得地面一片亮堂。

“黄薇，你真的要走吗?”林可凡开口问。

“嗯。”

“就不能留下来吗？”欧阳惠的声音低得像蚊子。

“不，不能。”黄薇的眼睛也红了。

“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林可凡又问道。

“也许能，也许不能。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黄薇说完，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就走进了金色的光线之中。欧阳惠看见，从黄薇的脸颊滚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黄薇，我们永远永远都是好朋友!我们等你回来。”欧阳惠对着飞碟大喊。飞碟缓缓飞起，越飞越远，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欧阳惠仰起头，伸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一轮明亮的太阳正缓缓升起，黄薇虽然走了，但太阳，依旧每天升起，他们的生活，还是要继续，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