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求职记

2001-06-14 14:28:04
现代家庭 2001年3期
关键词:满口招待所住处

温 星

1999年8月,我辞掉家乡的工作,来成都闯荡。当时我留着齐肩长发,穿一身自以为很艺术的破牛仔,怀揣作协会员证,踌躇满志的样子,一下火车,就直接去敲一家报社老总的办公室。见我这造型,老总眉头皱了起来。我拿出发表过的文学作品,颇为自负地称:“我是作协的。”他却冷冷地说:“我们只要有经验的记者,不要作家……”当头便是一盆冷水。

那时的我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心想总有慧眼识才的伯乐,便抱着我那些剪报本到各大报社去毛遂自荐。我每天只吃一个盒饭或两个馒头,苦撑着奔走了9天,却没一家报社对我表示出哪怕一丁点的好感。那晚我在4块钱一夜的又脏又破的“招待所”里淋了一个冷水澡,就虚脱似的把自己扔在了床上,半夜醒来时头疼得厉害,鼻腔里塞得死死的,刚下床竟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我神情恍惚地躺了一天,第二天,情况更糟,我甚至以为自己会不明不白地死在异乡。但得知有家报社正在招聘采编时,我发誓不能再放过这个机会,拼着老命起床用冷水浸了浸脸,突然发现镜中那家伙竟然满口鲜血,牙齿都是红的,恐怖得要命。待我昏天黑地赶到那家报社时,却被告知他们要的是广告人员,而不是记者、编辑。又急又气的我满口鲜血吐在他们办公桌上。我体力已透支到难以站稳的程度,我晕倒在了下楼的电梯里,直到几分钟后,好心的保安来把我搀扶出去。

在那个招待所里,我又整整躺了两天。钱用光了,被赶了出来,我只好在衣冠庙立交桥下睡了一夜,看着不远处那些三五成群的乞丐,好想哭,屈辱加上恐惧,真怀疑自己来成都是人生一个大错。第二天,近10年未见的大表哥找到我,带我吃了来蓉后的第一顿饱饭,又帮我找了个住处。邻居小曾对我就像亲姐姐一样,无微不至。没有她和表哥的照顾,重病的我肯定过不了那一关。病愈后,我不顾表哥劝告,固执地留了下来。

清楚地记得10月5日深夜,在外奔婆一天的我肚皮贴着后背回到南郊住处,不停打着呵欠的曾姐还在等我。当她把两个月饼塞过来时,我才猛然惊觉,那天是中秋节,难怪月亮这么圆,圆得让人心痛。我又委屈又心酸,真想扑进曾姐怀里痛哭一场,刚回到自己屋里,泪就涌了出来。

但是成都不相信眼泪,这座据你最休闲的大都市时刻让我感到的,却是一种来自骨子深处的疲惫。我得振作起来,痛定思痛,我决心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于是去理了个平头,又买了身“正经”的衣服换上,这才发觉自己其实还蛮干练蛮帅的。信心鼓了起来,我便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求职历程。

生命的转机出现在10月14日那场瓢泼大雨中,我撑着把借来的破伞徒步近一个小时,终于赶到那家据说正在招兵买马的报社。然而,人事部门负责人却称“名额早就满了”,那一刻我心里绝望至极,欲哭无泪。正当我彻底丧失斗志耷拉着脑袋想离开时,我的狼狈却引起了一位姓高的副总编的注意。感谢上帝,高总不仅是一个报人,更是一位作家,他对我的诗歌、散文表示了浓厚的兴趣,郑重其事地问:“你写作功底不错,但新闻和文学可是两码事,你能做好吗?”我尽量显得自信又不失谦恭地说:“请相信勤能补拙,就凭我的年轻与激情,我一定能胜任这份工作。”

三天后我收到高总亲自打来的传呼,说我被录取了。挂断电话时,不知怎么我的眼泪又无声地流了下来。我想,这泪肯定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极致的幸福。成都,终于接纳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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